一旦染上,只有等死,他可不觉得这丫头有什么抗体。
连同荷花婶在内的村人也远远地劝心与,说他们会照拂老人。
心与往家走,每一步却走得犹豫。
倒不是怕他们照顾不好,而是怕老人病上加病。
想到这儿,她忙找来板车,掉头回去,准备将程阿伯带回山上照顾,然而等她戴着面巾进到屋子里时,躺在炕上的老头却拒绝她碰,向墙一侧滚。
“老头,要不你就跟她回山上吧,村里现在不安全。”荷花婶帮忙说话。
“这里眼下才是最安全的。”顶着疑惑的目光,老人缓缓拉开袖子,身体上满是红斑,门前劝阻的人纷纷向后退。
心与是被连拖带拽拉走的,因为在门口的石坎子上绊了一跤,还差点磕烂膝盖,荷花婶本想蛮横凶狠地将她推出小竹村,骂得她不再下山,但看她那摔得脏兮兮的身子,和着眉眼的沮丧悲哀,也于心不忍起来,只遥遥摆手:“走吧,俺们会看着的,少一个人遭罪总是好的。”
说罢,哭哭啼啼回院里哄孩子去了。
发了疠疾,官府出面平灾,山道上多了不少逃疫的人,不时还能看见官兵的影子。然而,死得人越来越多,到处都是烧艾草的味道,烟气冲天,熏得人眼睛酸胀落泪。
心与每日坐在门槛上,难受地等消息。
煎熬的日子里,终于给她等到了程阿伯儿子的回信。
老伯的儿子程仁满曾是此地小有名气的医师,后来因钻研医术,云游四方,当起了游方郎中,今次听说父亲治水伤重,四下又起了瘟疫,已在回来的路上,写信之时,已入河洛地界。
算着也快了,心与捏着信,当即全副武装下山去,预备隔着屋子将好消息告诉老伯,好叫他抖擞精神,战胜病魔。
然而,无论她怎么拍门,屋子里都没有回应。
心慌的心与也顾不上染病的风险,一脚踹门,冲了进去,只见土炕已凉,炕上的人早已断气。
“阿伯——”
心与放声大哭,如失考妣,哭得晕厥过去,全靠闻讯赶来的荷花婶将她背走。
未免病气传染,等不到程仁满归来,心与便和村人一道将程阿伯的尸体就地火化,随后将尸骨收敛埋葬。
站在墓前,她捧了一抔土,将心里话说给指挥官听:“神明大人,你那天说我固执,我其实一点都不固执,因为我和他们,都是不会在史书上留下姓名的普通人,能证明我们存在过的,就是你说的那些东西。 ”
“程阿伯教我的,我会再教给其他人,因为地是一代一代农人种出来的,历史也是,还有你常说的文明,虽然我无法理解,但我想也是……”
指挥官站在她身边,忽然睁大眼睛。
……这片土地上的文明,也是一代一代人种出来的。
——
程阿伯死后,瘟疫的势头并没有就此止住,指挥官为此提点,说病菌会在尸体上生长,必须要全村火化。
但这里的人讲究死有全尸,入土为安,并不同意,包括老伯的尸骨,也是心与擅作主张。若是放在以前,心与也会犹豫,毕竟大多人与她不亲不近,但现在,却顾不得这么多了,她的心里似有一把火在烧,激励着她前行。
心与挨家挨户劝。
有关系好的,强忍着悲痛,理智地同意,也有的本就饱受悲伤和病痛双重煎熬,不仅不同意,还把人打骂出来。
于此,心与率先说服荷花婶等人,组织调度,一帮人负责看守,一帮人负责烧尸,以坚决果断的手段,将疠疾阻断。
活下来的人里,隔三岔五就有人跑到小竹屋前哭闹,更甚者还往院子里扔石头砖块。
时间一长,连指挥官都看不下去了,尤其是夜里,连他都被搅扰得心绪不宁,更别说无法封闭五感的心与,也不知道她怎么睡得好,吃得下。
指挥官决定要想个法子,遏制那些“嚣张气焰”,毕竟若不是心与,整个小竹村早就被感染了。
天刚蒙蒙亮,光形态的他一边思忖,一边撞开窗。
外头一道鬼鬼祟祟的影子,似乎没想到窗户会突然洞开,吓得正仓皇埋头藏在院墙下,随时准备翻进来。
这还得了!
从前也就是在外头哭闹,眼下这擅闯民宅,若不是自己坐镇,那女人岂不危矣,这些人也真是不知好歹,不知道自己是侥幸捡回了一条命吗!
指挥官忍不住要动手教训一顿,却见心与提着菜刀,径直往墙边去,踩着草垛坐在墙沿上,把菜刀一落,插在缝中。
那人抬头便瞧着一张贴近自己的苍白的脸,顿时吓得屁滚尿流。
心与卸下菜刀走到柴门前,伸手一推,一盆狗血就泼了过来,低头一瞧,地上还摆着几套寿衣。
指挥官忍不住问:“这你能忍?”
心与把东西捡起来,没有任何愤怒和冲动,整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