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混着淡淡的石灰粉末,似是和成粘稠的水银,不轻不重压在人心头,却直让人喘不过气来。
酒液浓醇香气突兀出现,玻璃高脚杯覆在指尖,凉得惊心。
“谢、谢总?”
几位云捏雪揉般的美人团坐在一团,撑着笑意,小心收着肢体。
废弃的仓库边缘勉强找到这样一片干净地方,实属难得,顾不得平时争风吃醋,竟是难得团结起来。
“哗啦——”
狠狠战栗一下。
风倒灌进来,布满裂纹的玻璃终是不堪重负,破开满地碎霜。
清冷月光折在不知形状的玻璃上,明暗交错,暗红色血污与油迹融在一起。
牙齿打颤的声音在寂静中听得分明。
眼泪生理性溢出,美人们咬着牙,看向不远处置若罔闻的男人。
红酒微漾,谢醉秋垂眸低笑,弯起一汪星河。
仿佛依然身在纸醉金迷的会所,不染纤尘,又堕落在橘光、香槟和玫瑰浓香的碎梦中。
却已是顾不得欣赏容颜,刺骨的冷一寸寸从脚心爬上脊背。
疯子!
真是疯了才会在这里品酒!
回想传言,当时只觉是有钱人品味独特,如今看来原来是疯子!
祈求的目光流转,左右推搡间,大胆的一位咬唇上前。
探身垂下眉眼,浮起演练千百次的笑容。
声音温软,“谢总,我敬您一杯。”
声线却不稳,丝丝轻颤,像极了气泡水里一叶扁舟。
谢醉秋听罢一笑,似是寻到什么开心的事情,懒懒敛回目光。
裹着温柔浅笑,“记得要安静一点哦。”
笑意却不达眼底,淬着薄冰的凉意。
“她来了。”
窗外树丫交织成疏密不一的罗网,蓝紫变幻割裂空间,玻璃碎落满地,宛如一双墨绿的眼睛微闪。
身后废弃多年的水泥楼梯上,好像有响动。
嗒、嗒、嗒。
指甲和铁皮碰撞的脆响放大数倍。
“谢总!我……我家里有事,先走了。”
“谢总家里着火。”
“孩子过敏。”
“有人生病。”
高跟鞋的杂乱声混作一团,像是麻雀抢着四散而逃。
不过瞬息,四下无人。
谢醉秋含着几分醉意,唇边挂上淡淡讥笑,转而望向楼梯间。
金属吱呀。
“你回来了。”
他说。
空气中荡起浅浅一层尘埃。
寻月没想到那些美人莫名其妙地夺路而逃了,不过倒是省了她清理无关人员的时间。
径直上前,“谢醉秋?”
“嗯。”
和虚空镜中的惊鸿一面不同,近在咫尺的男人脸颊微红,过近的距离清晰地倒影出自己。
寻月退后半步,想到惊蛰口中他的事迹,语气不善。
“不是她们回来了,别把我和你那群莺莺燕燕混为一谈。”
“好,”眼前人掀起一帘浅笑,似是哄骗般。
“我一直知道,你不是他们。”
“……”
凡人说话着实奇奇怪怪。
“算了,”寻月直接开门见山,“谢醉秋,我是上仙寻月,你有什么愿望吗?”
被提到姓名的人一怔,顷刻间眸中染笑。
半是调侃反问,“神仙都是这样直接问的吗?”
寻月脸色一瞬不自然,转瞬却笃定。
“是,现在效率第一,神仙业务太忙了。”
“那,许愿的话,上仙会帮我实现吗?”
“嗯。”
寻月无意识地转动着手钏,暗自盘算。
要是今天之内完成,回去应该还能跟上这次的上神公示。
“要是实现了你会走吗?”
“是。”
不然陪你在人间浪费感情?
手钏摩挲得愈加不耐。
醉意朦胧,玻璃碰撞清脆。
“小神仙好像很赶时间?”
“没有。”
惊蛰说了,诡计多端的凡人,有时候话就要反着说。
月色昏暗,一声低笑搅乱了夜色浓稠。
“那我的愿望是,小神仙可以陪我一天吗?”
藏着戏谑的语气话音未落,红酒杯瞬间爆裂。
男人瓷白修长的手指留下一道血线。
“谢总,男男女女的花招少来。”
寻月歪头难得甜甜一笑,“现在,相信我是神仙了吗?”
“下一次,就不是红酒杯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