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清晨熹微的晨光中被身畔的低语吵醒。
章榕会靠坐在床头打着电话,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替她梳理着发尾。
“你先去小区里接一下包,过来就到楼下停车场等……对,是要送到桐南去。”
路意浓在被子里微侧过了身,柔软的被面顺着肌肤下滑,章榕会挂了电话,微凉的手掌从后握住她的裸露的肩。
“我送你去桐南。”他说。
回桐南的一路气氛因她的低气压显得格外沉闷,章榕会将她搂在怀里,摩挲着她的手指,一直低声说着一些哄她开心的话。
开车的章家司机是很早以前接送过路意浓补课的那位,他一路端正坐直地开着车,眼睛甚至都不敢从后视镜往后看。
“等开学,我找姑父,让他帮你协调个宿舍出来。不要再回去住了。”
她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小声说:“杭老师会问的。”
“没有关系,”他温和地安抚她,“我会跟他们说明白,姑姑姑父都是很好的人,他们会理解我们的。”
“你不用害怕。”
当下正是章榕会每年最忙的时候,把人送回桐南,亲手交到舅舅那边,他就得走了。
他连饭也没有留,只是简单地跟舅舅打了招呼,紧跟着就是告别。
舅妈正在家里做饭,得了消息匆匆用塑料袋装了特产的茶叶和腊肠送过来。但她赶到时,巷子里空无一物,车已经没了踪影。
“榕会怎么来去这么急?连口茶都喝不上。”舅妈颇为惋惜道。
李庆说:“榕会说正月里有空再来拜年,先回去吧。”
舅妈看着路意浓一直低着头,一言不发,叹了口气,过来拉她的手:“你也别想那么多,今年就跟我们过。”
飞机在傍晚降落在北城机场。
章榕会低头用手机定着网约车,在出口显眼的位置,一眼看到了郁家的司机。
他无故爽约了重要的饭局,从昨天到今天没有接到一个电话。
如今郁家司机直接等在了机场,他们对他的去向其实都心知肚明。
车子驶进长巷,郁家四处已经挂起了喜庆的红灯笼。
郁锦梅一如往年站在廊下等他,见他下车,也没有说什么,直接就转身走在了前面。
“徐伯伯那边外公已经重新约了时间。你备点重礼,好好地去人家家里道个歉。”
她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说。
这样平静地处理,仿佛他昨天只是贪睡一觉,把事情给误了过去。
他们走进屋内,已经有许多人在聊着天等他,其中竟然也有章培明。这是自他再婚以后,第一次重回郁家,成为了座上宾。
“爸爸,”郁锦梅脸上是端庄的笑,“榕会回来了,咱们可以开饭了。”
晚间父子二人陪客都喝了不少酒,郁家司机开车送二人返回西鹊山。
暗夜树影憧憧,车内一片沉寂,章培明说:“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章榕会闭着眼睛,他什么都不想解释:“很多年。”
从喜欢她到现在,已经很多年。
章培明从身侧甩出几张白纸,扔到他们中间:“这是你外公今天给我的东西,一查就是,漏洞百出。”
章榕会睁开眼睛,他脸色晦暗不明,没有伸手去拿:“您有什么话就直说。”
“意浓爸爸去年五月为了抵一笔赌债,出借银行卡帮别人跑分洗钱。他本来要直接蹲局子的,是路青找查学礼帮忙平了下来。”
“昨天晚上你前脚一走,郁家后脚就都查出来了,连带着以往的那些,翻了个一干二净。”
章培明转过身子,认真地告诫他:“今天他们不提不是放过。是觉得不配,提一句都嫌低端、嫌腌臜。意浓是个好孩子,可她家里不说门当户对,连身家清白都做不到。这事容不得你犯糊涂。”
“这不是她的错。”章榕会平静地将那几张纸一张张捡到手里。
“她是没有错,可是直系亲属犯罪,孩子连政审都过不了。郁家的孩子,连政审都过不了?你想让你外公成为北城的笑柄吗?”
“这些都不重要,”章榕会猝然打断他的话,“路意浓是我女朋友,我不会因为不是她的错误跟她分开。绝对不可能。”
章培明冷静地看着他:“榕会,你今天能走自己喜欢的路,是你外公做过让步的。你现在是要反悔之前给他的承诺吗?”
路意浓在正月初七直接返校,章榕会打过招呼,杭老师已经帮她在研究生院协调了一间空置的单人宿舍。
单人的宿舍拢共就十来平米,一床一桌,设施简陋。
大一采买的生活用品在之前搬来搬去的过程中已经处理掉不少,路意浓只身去到学校的小卖部里重新添齐。
她掏出手机给小卖部的老板扫码付钱,一条消息突然跳出来顶在最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