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榕会对外人没什么耐心,对家里人还是很好的,尤其杭敏英是他的亲表妹,他多年来一直比较纵容,难得说什么重话。
杭敏英乍然被他这么教训,满脸笑立马拉下来,像个刺猬似的:“怎么样?她又不是第一次来,还用拿自己当客人吗?”
路意浓换好鞋站起来,不动声色地悄悄挣开章榕会的手,往厨房里去给章思晴帮忙。
“你看,你吼我有什么用,她又不领你的情。”
章榕会面色不虞地看她一眼,杭敏英小声嘀咕道:“明明是她养不熟嘛。”
路意浓进了厨房,帮章思晴摘菜,两人没说两句,章榕会拉开推拉门,靠在门边,皱眉看着她:“你拉个餐椅,坐着弄。”
章思晴稀奇道:“哟,你怎么不心疼心疼你姑姑,喊我坐着弄?”
章榕会仰了仰下巴示意她:“她脚腕骨折刚拆石膏,骨头没长好,不能一直站。”
章思晴吓了一大跳,急忙把她手里豆角夺回来,把人按到旁边的餐椅上坐好,逼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弄的?怎么没听学校老师说?路青知不知道?”
路意浓看她小题大做的阵仗有些害怕:“没事儿的,您别跟我姑姑说,我都长好了。您看。”
她刚想动一动,给大家演示一下,就被章思晴大呼小叫地制止了:“你还敢动!二次损伤了怎么办,你别觉得自己年轻不当回事儿,没长好到老了骨头缝都会疼的。”
“你就让她动,”章榕会哼笑,“她这是没躺够,再来一次,直接动个手术,再来个一两个月在床上动不了的,人才能老实。”
“哎呀你怎么……”路意浓很烦他拆台。
章思晴很赞许地点点头:“你说的对,这就很有个做哥哥的样子了。”
路意浓与章榕会对视一眼,又很有默契地一齐转开了目光。
到吃晚饭时,杭敏英还在饭桌上哼哼唧唧地很不开心。
章思晴也不管她犯得什么毛病,问路意浓:“你考完试咱们一起先回北城?敏英放假迟,跟她爸爸一起。”
路意浓讷讷地说:“我今年还没定下来。我姑姑……”
路青并没有喊她过去。
章榕会吃着菜,慢条斯理地看她一眼。
章思晴已经一下拍到她手上:“不懂事,你姑姑再大的气现在都早消了。你就主动一些,回去道个歉,大过年的她还能说你吗?”
路意浓没再说话。
“那就说好了啊,”章思晴掏出手机,“你几号考完试,咱们当天就回。”
她又问章榕会:“你呢?大少爷,你预备什么时候摆驾?”
“定同一天的票吧,”章榕会低垂眼睛,面色不显,“那时候我基本也忙完了。”
杭敏英狐疑地往桌上逡巡了几圈,最后也没有说出什么来。
那是他们第一次坐同一架飞机。章思晴同路意浓坐在前排,章榕会坐在他们后面。
看着舷窗之下一朵一朵似静止的白云,路意浓突然想到曾经的一些事。
她忘不了的那些日子,站在行知教学楼的走廊看着高空轰鸣而过的飞机,而他那时不知在哪架航班里,赶赴每一个她不清楚的目的地。
她不想再回忆,强迫自己闭紧眼睛。
再醒来时,是飞机即将落地,她和身边尚在熟睡的章思晴身上披了薄毯,她觉得嗓子很干,在座位上略动了动。
从头顶上方的后座位置递过来一瓶水。
“润润嗓子,马上到了。”章榕会压低着嗓子说。
接机的车径直开往西鹊山,汽车开进章家,没有进地下而是在草坪上直接停好,路意浓透过车窗看到等在外面的路青。
家里阿姨推着轮椅等在外面,她一出去就被按在了座位上。
路青像是没瞧见她似的,同章思晴和章榕会打了招呼,章思晴推了推路意浓的肩。
她才小声喊了句:“姑姑。”
路青这才看她一眼,简短“嗯”了一声,让司机拿上她们的箱子送到屋里去。
阿姨帮她推着轮椅,嗔怪道:“几个月不见,怎么把自己折腾成了这样?”
“我都没大有事儿了,”路意浓有些羞赧,“都过了两个多月了,我可以自己走。”
“您就老实待着吧,”阿姨悄声说,“太太可担心你呢,家里临时添了好些东西,就是怕你回来不方便。别再不爱惜自己惹她生气了,嗯?”
“我知道了。”她也放低了声。
她先低了头,路青也没有再多为难什么,只是隔膜一直存在,两人交流说话都是客气,总之不如之前亲近。
后来是章思晴在寒假里嫌无聊,带她去路青的画廊玩。
路意浓还是坐在轮椅去的艺体中心,她不懂艺术,自认为也没什么艺术细胞,但是也很喜欢这里寂静悠闲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