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暑热,康娘端着新制的酸梅汁进屋的时候,恰好听见这一句,身子一抖险些把手里的托盘摔出去。
天可怜见的,大女公子这是遭了什么罪啊。
周姒闻言怔了怔,随后紧闭了闭双眼,手里不自觉地攥紧了帕子,白皙的手背上骨节分明,细看还能发现有些隐忍的微抖。
她的目光苍凉,悲伤如同冬日里的连绵细雨,冰冷刺骨。
一旁的裴煊本就盯紧她的神色,见状一把握住她的手,语气柔和,细细安慰,“我已经安排车驾,速接她入许都,过几日便到了。”
“......多谢,可一道寻到我小妹?”周姒稳了稳神,继续问。
裴煊皱眉,摇了摇头,“信上只说,在邙山脚下一小山村,寻到你阿姊一人,暂未得知你小妹踪迹。”他看了看周姒的脸色,继续道:“夫人稍待几日,等阿姊到了,兴许她知道小妹在何处。”
周姒点头,叹口气,只能如此了。
因着周姒情绪不佳,午膳小夫妻随意用了点,裴煊便离开后院出府去了校场。
丫鬟们收了餐厅退出去,康娘望着痴痴地周姒,满眼疼惜,叹了口气,安慰道:
“女君别忧心了,仔细伤着身子,外面世道这么乱,大女公子好在还好好的不是?”
自天下大乱,群雄并起,女人便成了可随意消遣、取乐的摆件儿,高兴了逗逗,不高兴了或是转手赏了部下,亦或是杀了也没人觉得奇怪。
阿姊好歹还活着,纵使过程磨难了点,但好歹还保有一条命,周家也不止她一个活口了。
她咬了咬唇,叹了大口气,紧绷的身子随即放松,道:
“奶娘说的是,我晓得了。”
康娘这才笑了笑,“这就对了,二爷不是说大女公子有了身孕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有了后,就有了盼头,周家会恢复往日兴隆的。”
会吗?凭着她们姊妹几人,周家还会恢复往日吗?会的,一定会的,周姒在心里这样想。
因着阿姊即将入许都,周姒只剩寥寥个亲人,自是不想与阿姊分开,歇过晌便往上房寻了老夫人禀报。
“好孩子,这有何不可,你阿姊遭逢苦难,想必也不愿与你离得远,姊妹在一起也能多宽慰宽慰。”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声抚慰。
老夫人慈爱,周姒笑了笑,阿姊有了身孕,府里就要备起来了,住在澄心堂多有不便,自是要另辟院落,又要与府里上房不接触,还得离她不是太远,哪选何处她还没注意。
“那我阿姊住......”
老夫人早看出她的顾虑,便抢了她的话,接着说:“从前你入府住的竹锦院,地方宽敞,离澄心堂也近,我看就很好,你意下如何?”
竹锦院是个两进院落,侧边的月洞门连着两府共用的后花园,地方也僻静,将来若是生了小外甥也不必惊扰了前院的爷们。
“多谢祖母体恤,祖母安排的甚好,处处周到,孙媳替阿姊给祖母磕头谢恩了。”
周姒起身朝老夫人跪拜,磕了头。
祖母处处替她们姊妹着想,连她想不到的地方都替她想到了,慈爱之心令周姒动容。
待她起身,老夫人伸手拉着她上前,细细抚摩着她的腕子,笑着说:“你们姊妹遭逢大祸,又各有际遇,如今便要团圆了,往后就都是好日子了,放宽心些,啊...。”
老夫人惦记着医士的话,怕她多想,伤了心神,柔声劝慰她。
“是,孙媳听祖母的。”周姒乖顺的点头,轻声应道。
老夫人这才笑逐颜开,放了心,“好好好,乖。”
入了夜,澄心堂掌了灯,裴煊便回来了。
因他晌午走时也没留话,周姒便没等他用膳,现在见他回来,出于妻子的本分,免不得关心,“将军回来了,可用过晚膳?”
裴煊从进来,目光就落在周姒身上,见她脸色不似晌午那般,边知祖母已经劝慰过,再听她对自己的称呼,愈发沉郁的脸沉了沉,蹙眉道:
“尚未,你这称呼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
有外人在才喊夫君,四下无人时都是喊将军,让他这个将军兼夫君本人颇为不爽。
周姒给康娘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去准备晚膳,康娘领会退了出去。
屋里便只剩夫妻二人。
“我知道了,夫君。”周姒垂眸应她,脸微微红了红。
裴煊这才满意的点头,大剌剌地落座在桌前,朝她伸手。
“过来。”
被点到的周姒,抬眸看向她,扑簌地睫毛闪了闪,带着一丝疑惑,却也听话的走过去。
他见她乖顺,这才笑了,拉着她的小手放在掌心裹住,温和道:
“下午去上房了?祖母安排的可满意?”
原来是他嘱咐的,周姒看向他的眼神越发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