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裴煊天不亮就走了,周姒独自用过早膳,便领着康娘前去上房请安,老夫人见周姒乖巧知礼,愈发喜欢她,免不得又是一番嘱咐,
“我的儿,不必每日问安,你有这份孝心便够了。”
她站在门前,面上笑容清朗,像是没听见般摇了摇头,浅浅道:
“祖母勿怪,实自礼不可废。”
周姒在上房待了一刻钟,便起身告退去了东屋商夫人处,才踏进商夫人的静思堂,商夫人身边的张媪先瞧见了周姒,先是一怔,后又绷着脸不紧不慢地迎上去,拔高了声音,
“女君来了,”
语毕,静思堂正屋的耳房响起“咣当”一声重物落地才有的破碎声,随即周姒听见里面,细碎地谈话声,冷冷地,
“好好好,姑母让她走,快别哭了,脸哭花了可不好看了......”商夫人执帕子替坐在妆奁前的少女擦拭眼泪,轻哄着道。
商夫人:“张媪......”
一旁的张媪听见召唤赶紧应声小跑着进屋,过了一会子才出来,只是脸色冷冷道:
“不巧,表姑娘病了,夫人正在哄表姑娘用早膳呢,一时不得空见你,让你在院子里等一会子。”说完也不看周姒,转身进了屋。
周姒唇角勾起一丝苦笑,声音低低哑哑地,“是。”
虽是四月里,乍暖还寒,气温渐渐回升,可今儿个却是阴天。
一阵春风把东屋一棵老樟树吹得窸窸窣窣地裹挟成另一种声音,时而剧烈,时而羸弱。
约莫等了有一个时辰了,周姒倒还好,双手置于腹前,依旧保持着得体地姿态,挑不出半分错处。
落后一步立于一侧的康娘却是吃不消了,毕竟年纪逐渐上来了,平时就有个腿疼脚疼的,倏地站一个时辰,此刻早就双膝酸胀,朝着周姒,小声道:
“女君,商夫人明显有意刁难你,你朝着正房行个礼全了这份心便回去吧,今日有风,当心伤着身子。”
周姒也知商夫人有意折辱,为着的还是那位表小姐吧,她不以为意,“再等会子吧。”
又过了一会子,张媪出来了一趟瞥了眼周姒主仆俩,又进了内室,这下可彻底把康娘激怒了。
“不知是个什么狗头猪脸地表小姐,也敢怂恿夫人折辱这府里的女君,早就听闻村野乡妇粗鄙不堪,今日真是叫我长了见识了。”康娘不管三七二十一,拔高了声把心里话一股脑吐了出来,周姒拦都拦不住。
周姒心想这下完了,她原本是想站足两个时辰再想一番措辞告退的,如此商夫人就算想挑理也找不着合适的理由,这下都让康娘给毁了,康娘这个嘴哦!
一个人影很轻快地冲了出来,是商夫人娘家侄女,商映雪气呼呼地指着康娘道,“你这刁奴,竟然在姑母院里羞辱我,看我今天不打死你这刁奴。”
说着便让张媪以及一个丫鬟上来拉住康娘,康娘见状也不是吃素的,三人推搡间,康娘望着商映雪继续补充道,“你一个寄住裴家的外人,小小一个姑娘,长得如花似玉地模样,怎么生了副黑心肠?你家没教过你......”
“住口,奶娘,别说了。”周姒及时打断,见商夫人也随后从里屋出来,商夫人脸色很是难看,周姒朝她欠身,“请姑氏安,姑氏勿怪,我......”
“周氏好大的架子啊,我一时不得空见你,让你等一会子,你带的人都敢把我这静思堂掀了......”商夫人瞥了一眼推搡在一起的三人,补充道:“秋枝,还不上去拿住这刁妇,掌嘴二十,以示小惩。”
周姒闻言,先是怔了怔,随即错愕地看着商夫人,心里想的是康娘绝不能被掌嘴,她没有亲人了,康娘是她最后的亲人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康娘被打,“姑氏,不可!康娘是我的奶娘,她......”她脸色急得喘了几口气,一时冷风吸入太多,有些应接不暇。
康娘眼看反正这打是挨定了,更加肆无忌惮了,扯着嗓子大声叫骂,“小小年纪心肠歹毒,难怪姑爷不要,你还不如我们澄心堂的崔姬呢!不如早日配个小厮嫁了,省得等成老姑娘!”
康娘指桑骂槐,暗指商映雪连妾侍都不如。
商映雪哪里见过这个架势,撇了撇嘴,垂泪朝着商夫人哽咽道,“姑母,您看这刁妇,您可得为映雪做主啊!”
商夫人沉了沉脸色,一时也把老夫人的敲打抛却脑后了,厉声吩咐道,“给我打!”
“不要!”
眼看康娘要受苦,周姒一狠心扑了上去,死死抱住康娘,她这护犊子的架势让康娘也是一怔,直愣愣地盯着周姒,缓声道:“女君,你别怕,奶娘就是豁出去了,也不让这狗头猪脸地玩意儿欺负你!”
“映雪自幼便养在我身边,自是教得知书达理,落落大方,倒是你周氏,什么名门贵女?高门大户?我看也不过如此,你是不是觉得你出身高贵,连你的仆妇都敢在裴家随心所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