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飞快地驾着马车,车轮淌过地上的积水,马蹄急踏,污泥四溅。
沈念慈已经同沈念如说清楚沈老太太的事情,两人的心也如同这颠簸的马车一般,悬空着,落不到实处。
梁执今只好骑着马匹跟上她们。
两人一路都缄默不语,窗外原本轻盈的云都如同阴霾般笼罩着上空,空气仿佛凝固,让人透不过气来。
严寒艳封锁消息,不想让任何人知晓,说不是心怀鬼胎,沈念慈是一万个不相信的。
父兄此时都在军营练兵,家中她一人独掌大权,想要一个人的性命简直易如反掌。
倏忽之间,沈念慈回想起前世,严寒艳说祖母是因为她的事情急火攻心而亡。可这一世没有前世污糟事,祖母又为何会病危,难道有人谋害于祖母?
一路思忖,沈念慈和沈念如已经赶到了沈老太太的房间。
沈老太太出自书香门第,房间打理得一丝不苟。四周挂满了绘写锦绣山水的壁障,一道绣着水墨山河的屏风将室内横成两面。
严寒艳此时正伫立在沈老太太床榻之旁。床帘薄纱轻掩,周大夫坐在床榻旁的椅子之上,正在给沈老太太切脉。
瞧见沈念慈回来,严寒艳着急忙慌地赶来,哭得是愁肠寸断,让人心头一酸,“大姐儿,你们怎么来了,我不是说了吗,不让这琐事打搅你们。”
沈念慈眼眸微眯,锐目紧攫住她,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瞧着她红肿的眼皮,似乎真的伤心哭泣过一般,瞧不出破绽,只好道:“祖母如何了?”
严寒艳摇了摇头,深深叹气,随后是掩面失声痛哭。
周大夫长叹一声,接着道:“沈大姑娘,沈老太太怕是不行了。面色发黑,不能进食,整个人陷于昏沉梦靥之中,这是油尽灯枯之象。就算大罗神仙来了,也无能为力啊。”
“这…怎么可能!祖母的身体一向康健,怎么会突然就一病不起了呢!”沈念如紧抿着唇瓣,绞着衣袖,身体微微摇摆,眼中噙着白花花的泪珠。
“沈二姑娘,沈老太太一直是在我这诊脉。前一段时期,她便经常心悸,头疼,喘不上气来,这些都不是什么长寿之像。如今正气亏空,邪气拥滞,老夫也无能为力了呀。”
“祖母!”沈念如因痛苦而皱眉蹙额,趴在严寒艳的怀中哽咽。
沈念慈咬唇忍住泪水,面色略显苍白,还得得体地朝周大夫道:“周大夫,还麻烦你暂时住在沈府一下。我想祖母在离世之前不那么痛苦,所以届时还得麻烦周大夫来照看一番。”
周大夫望了望严寒艳,犹豫不决,莫名有一些焦虑和不安。
“有何不妥吗?”沈念慈追问道。
“自然无事。”严寒艳立刻回答道。
周大夫低垂着脑袋,死死扣住自己的医箱,不敢同沈念慈直视。
“长风。”沈念慈唤来随身侍卫,附在他耳边低语,过了一会才道:“照顾好周大夫。”
“大姐儿,就不麻烦你操劳了,我是这将军府的当家主母。还是我来主持一切事宜吧。”严寒艳试探般朝沈念慈道。
沈念慈勉为其难的挤出一抹笑容,“自然得大夫人来主持,只是我从关外回来,与祖母相聚甚少。在这最后关头,我想一个人守在祖母床榻旁尽孝,还希望大夫人可以体量。”
严寒艳没想到她会这么容易松口,也没有怀疑沈老太太为何会如此。微怔的表情一闪而过,绷着那根心弦一松,满意地笑道:“自然可以,若是老太太有什么不适,你便唤周大夫进来,他最是了解你祖母的身体。”
“嗯。”
严寒艳随即带着沈念如出去。
于是这空荡荡地房间只剩下沈念慈主仆两人。
“大姑娘。”紫堇心疼地唤了一声沈念慈。她看得出自己姑娘在强忍着苦涩,双手在无人窥见的角落微微颤抖。
沈念慈的情绪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如同暴雨倾盆之前的空谷山林,万籁俱寂,黑云压城,“紫堇,你去偏院把桑姐姐请来。记住,不要让其他人看见了,特别是大夫人院里的人。”
“是。”紫堇不敢多问什么,得了吩咐立刻行动,不敢耽误片刻。
沈念慈坐在床榻旁的椅子之上,瞧着躺在床榻之上的祖母。终于压抑不住笼罩在心口的酸涩,如同暴雨倾斜,眼眶转眼间蓄满泪珠,殷红一片。
豆大的泪珠在眼眶中打转。却还是忍不住低落了下来,一滴接着一滴,染湿了被褥。
“祖母,你一定要好好的,你答应过要亲眼见我成亲的。祖母,若有人害你,姩姩定不会放过那人的!”
沈念慈轻握住沈老太太的手心,咬着牙,隐着哭腔和怒意,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
她早该发现不妥的,她记得祖母在她身边发过病。她那时候没有放在心上,轻率地将祖母就这么交付在他人手上。却没有想到,他们都是忘恩负义的狼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