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向前看。
二.路不好走
奶奶被爷爷欺负了一辈子,爷爷是二婚,前妻生二胎难产去世留下了一个女儿(我的大姑)。嫁过来的那年奶奶17岁只比她大十一岁对她视如己出,大姑却向来不喜欢奶奶,为此甚至编了一首跳皮筋的顺口溜“小小人儿,个儿不高,生孩儿也是小矮人儿……”。
小姑18岁那年爷爷出轨了,晚上睡得正香被邻居叫醒“你妈去找那个小三去了,你赶紧去看看别出事”。于是风风火火穿衣服跑去,怕奶奶受委屈还顺手拿了一根树枝。赶到那处发现奶奶正欲从窗户进去,姑姑忙去推房门,结果门没锁,双手一推两扇门啪一声扇向两侧墙壁,奶奶看到门开转从门进,爷爷听到动静看到这种场面赶紧起来穿衣服。奶奶已经过去抓着那个女人的头发,躺在被窝的女人只能蜷缩着赤裸的身体任由奶奶的打骂。眼看着爷爷已经穿好衣服,小姑害怕遭到他的毒打,将那个女人的衣服抢了去扔到门口的树上赶紧去喊“救兵”,奶奶在看热闹人群的目光中被爷爷打着拽着踢着滚落进沟里。
作为庄稼人的爷爷奶奶没读过书,不能引经据典向孩子们讲述古今中外的经典传奇故事,讲不出深刻的大道理,甚至大字都不识几个。只是在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会说“可怕的毛猴子专吃不爱睡觉的小孩儿”讲七里八乡的奇闻异事,讲抗日战争然后感叹时代的变迁……只是会省吃俭用把好吃的都留给孩子们,只是会在剩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说“坛子后是卖粮的五千要留给强子娶媳妇儿用。”
两个老人都不在了,爸爸和叔叔们忙着分剩下的东西,爸爸的老缝纫机,叔叔的电视机,冰柜,其实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是任何事物还是需要一个归处。爷爷的驴生前许诺送给了自己的弟弟,倒也少了许多争执,只是那条被我起过名字的大狗,据说被人发现时已经死在一口干枯的井里。
两间窑洞的窗户和门被爸爸和叔叔们用砖块封住,钉了木板,最外面一层涂上了泥巴。所有东西该扔扔该拿拿,连带记忆算是彻底被清空尘封。
今年初七是我时隔八年左右第一次回到家乡,本来约定和宁宁哥哥去打台球,结果走遍了所有台球厅都满了,他提议“要不然回村吧”我没有丝毫犹豫“好”是了也该回去看看。迎着夕阳,走在熟悉又陌生的路上,记忆一点点被唤醒,相比多年前,村子里的人更少了。放眼望去很多地方都安上了太阳能光伏发电板,乡音未改鬓毛未衰,但此起彼伏的犬吠声却想恐吓,吓退我这个“外乡人”。
人不在的时候,房子就会老得特别快。俯瞰整个村庄整个院子,怎么这么小啊!小得像一个佝偻的只剩下一口气残喘的老人。初中物理学的“大气压”此刻正中眉心,两间窑洞已经被压塌了,院子里野草长得比人都高。我是从低矮的墙头跳进去的,安静地走着回忆着点点滴滴,比划讲述着“这里是个大狗窝”“以前我总是把爷爷奶奶锁进这间窑洞听到他们喊着让我开门,我就觉得很开心,姑姑就会我骂我,这个恶作剧其实一点都不好玩,但我总是乐此不疲”“我想打掉驴圈的上方的燕窝,爷爷却说那是好运的象征”不停地回忆着重复着,直至声音哽咽……
我不再暗自偷笑,门的空隙钻不过去但它也挡不住我,但是门确实拦住了我,拦住了那个再也回不去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