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在继续,大地在咆哮,往常坚固、稳定的地面变成了摇曳的秋千,吱吱呀呀的声音让人止不住地担忧随时可能到来的断裂。
两人失去了时间的概念,这一点时间似乎比前半生加在一起还要漫长。他们缩在柜台所构成的三角区域的角落,柜台因为在地面上滑动而发出的巨大刺耳的摩擦声像是催命符,像是招魂铃,刺激地两人大脑空白,魂不守舍。
“咚!——”。
天花板在不断的震动中终于承受不住,开始崩塌。巨大的碎片和尘埃如瀑布般倾泻而下。万幸的是,落在柜台上方的这一块还算完整,柜台在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声响后,竟然奇迹般地稳住了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大地终于发泄完怒火,整个世界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陷入死寂,好一会后才有后知后觉的啜泣声在废墟上响起。
“雯雯,你怎么样!”,张叹感受着后背上顶着的冰冷巨石,心有余悸地摸了把头上的冷汗,这块石头再往下一点儿,他和徐雯雯就要被压成肉酱了。
照明系统已经完全损坏,视野里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他看不见徐雯雯的神情,只能听到她快速的抽噎声。
“别怕,别怕,过去了”,张叹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道。
外面一阵安静,只偶有裸露在外的电线发出的滋啦声,石头滚动的声音,还有遥远处的坍塌声。
空气里充满着黏腻的灰尘的气味。张叹用力咳嗽两下,抹去口鼻处的尘土,用力顶了顶背上的巨石,身后的巨石像是山一样重。
坏了,要被困住这里了吗,他的脑子里转过千百个念头,浓重的疑惑萦绕在他的心头,江城地处华夏最大的平原地带的中心,正常来讲这里地质相对稳定,没道理会发生这么大的地震才对。
一双冰冷的小手在黑暗中摸索了一阵,最终抓住了张叹的臂膀,徐雯雯用极小的声音说道:“叹,我们被困住了吗,我们被困住了”。
“不会的,雯,这是市图书馆,会有人来救我们的”,张叹安慰道。
“不,不会有人救我们的”,徐雯雯的话语时断时续,她的气息喷吐在张叹的脸上,竟是冰冰凉凉的,“我感觉到了”。
张叹沉默了,他与徐雯雯做了高中三年的同桌,徐雯雯有一种独特的直觉的能力,可以毫不讲道理地预言到很多事情。
“高考那天我就感觉到了”,徐雯雯以一种异于常人的速度冷静下来:“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瞎说”,张叹说道:“你这不是又见到我了,说明你的感觉不准”。他在狭小的空间里艰难地活动着身体,四处敲敲打打,看看有没有能挪得开的障碍物。
“我交完卷后就去找你了,我知道你就在我的隔壁,那天太阳很大,风也很大,我走到你考场楼下的时候,有一片教科书书页那么大的芭蕉叶从我眼前飞了过去,直直地飞到楼顶上去了,那个瞬间我清晰地感觉到了”。
“你走了”,黑暗中,两道灼灼的目光像是沸腾的火炬,在张叹的脸上烫出两个窟窿来,“你去哪了,你忘记你的承诺了吗”。
张叹沉默着继续四处敲打着。
“张叹!回答我”,青春的酸涩像是苦柠檬,一片苦涩的池水里只游动着一条名为甘甜的游鱼,徐雯雯好像浸在池水里,只觉得苦涩要没过她的头顶,“为什么,即使我现在抓着你的臂膀,可我还是觉得你遥远的像是天边的游云”。
张叹正要开口,却又猛地迎来一阵新的地动山摇,每一次摇晃都让他撞击在背后的巨石上,胸腔内一阵翻江倒海。虽然他们什么也看不见,但是一阵撕裂声惊雷一般地响起,在他们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之前,他们脚下一空,地板崩碎,他们直直地掉了下去。
.......
头晕,耳朵里充斥着尖锐的蜂鸣声,张叹感觉头重脚轻,但是意识还算清醒,他知道楼上的柜台上面还压着一块巨石,要是那东西再掉下来,恐怕被碾成肉酱都算是幸运的。他在身边找到了徐雯雯的身体,抱起她一步三摇地远离了原来的位置。
他不知道自己晕眩的脑袋还能不能够正确地分辨方向,他无法分辨此时是在远离那块巨石还是在巨石的阴影下打转。四周是毫无区别的黑暗,他拼尽全力地每一步可能在远离危险,也可能在步入死亡。没有方向,找不到目的,每一步都只在深不见底的深渊中挣扎。
然而,就在这绝望之中,他注意到了那一丝亮光,那是一道温暖的黄光,像是雨夜里妈妈为自己留下的烛火,它温暖而又美丽,像是梦幻的美梦。
光芒就是方向,他努力向那里靠近,很快便发现那是一片堆成小山一般的古老书籍,发光的东西正埋在书山的下方。张叹伸手用书堆成一个相对平坦的地方,把徐雯雯放在上面,克制住晕眩的脑袋挖掘着书籍。
周围的书籍见证了无数年代的流转,它们的边缘磨损,页角翻卷,它们大多老的开了线,稍微一动就整个散架,纷乱的书页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