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这三本书”,柜台前,一名年轻男人将三本书向前推了推。
张叹扫了一眼书名,分别是《百年孤独》,《三国演义》和《水浒传》。
所谓看书如看人,人看的书不仅仅代表了个人的品味,也体现了一个人的学识与修养。
这年头看这种书的人可不多了,张叹手上麻利地扫描了书的信息,一边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他打着领带,穿着西装,梳着造型夸张的飞机头,器宇轩昂地站在一个年轻女人的身前,口中沾着点得意地说道:
“雯雯,我也可喜欢文学了,自小我就熟读四大名著,四书五经什么的都不在话下。这本《百年孤独》我三岁就开始读了,每次读完,要不说是大家大仲马的作品,那种深刻的孤独的感觉,嗬!那都别提了!”。
“《百年孤独》不是大仲马写的”,张叹出言纠正道。
“哦哦,对,是,是”,年轻男人噎住片刻,装模作样地整了整领带:“高尔基,高尔基写的,嗨,这书看得有些杂了”。
他身后的年轻女人掩嘴轻轻笑了一下。这一笑,眉眼弯弯,有几幅画面跨越时间的长河跳进张叹的脑海。
“也不是高尔基”,张叹下意识道。
“不是吗”,年轻男人挠了挠他的飞机头,片刻后不耐烦地拍了拍桌子,“扫描完了吗,一个扫书的装什么大尾巴狼”。
张叹还没反应过来,从年轻男人的身后突然钻出来一个小个子男人,他指着张叹有些激动地说道:“唉,你,你,你,你不是那谁吗”。
“谁?”,几人都是一愣。
小个子有点结巴,他脸色涨得通红,讲话更磕磕绊绊了:“张,张,张班长啊!”,他一手撑着柜台,另一只粗短小手都快怼到张叹脸上了。他扭头着急地说:“江,江,江城高中,咱,咱们,一,一,一班的班长啊”。
他这一说,年轻男人仔细看了两眼,也是认出了人来:“张叹?哎哟,徐雯雯,你看,这不是在我们班那个风风光光,江城高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班长张叹吗?!”。
徐雯雯也瞪起一双美眸,吃惊地看着他,眼中异彩连连:“真,真是你”。
张叹此刻也认出了几人:“赵铁柱!李二狗子!徐雯雯!”,他有些高兴,自从他回到江城当上了市图书馆的管理员,还是第一次碰见老同学,他说道:“真是好久不见,要不.......”。
他话还没说完,赵铁柱便打断了他:“原来是张大班长,都说张大班长才高八斗,果然名不虚传,对这些冷门知识都这么清楚”,他挑起眉头:“我记得咱们张大班长高中的时候包揽了三年年级第一,老师们天天变着法地夸他,都要我们向大班长学习,敢问现在在哪高就?让咱哥几个也学习学习?”。
张叹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书籍和扫码枪,他的工作很难看出来吗?
“哦,图书管理员啊”,赵铁柱夸张地叫道,吸引了图书馆里人们的目光,他的飞机头像是大公鸡通红的鸡冠一样抖擞着精神:“大班长的工作果然厉害,雯雯你看到了吗,这薪水肯定比小区保安高吧”。
徐雯雯置若罔闻,她还是像中学时那般爱穿白色长裙,挎着卡其色挎包。她定定地看着五年没见的张叹,眼中流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光芒:“你.......”。
小个子李剩憋到现在才说出话来:“我,我叫李,李李李李剩,你才二,二二二狗子”。
“你怎么跟大班长说话呢”,赵铁柱板起脸训李剩:“放尊重点,你忘记高二那会儿,把一班的一帮书呆子打了,大班长是怎么训你的了?不是把你手机扣下了”,他的目光扫过桌子上的书:“一点记性没长,等会大班长把书给咱也给扣了”。
“那,那真太,太太太糟糕了”,李剩会意,故作害怕道。
赵铁柱绷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我说大班长,怎么上班不穿工作服?是不是忘记了?我家楼下的保安们每天都穿制服,看着可精神了,你也应该穿一个,要是被队长抓到可要扣钱的”。
李剩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图书室里的人都注意到这里的动静,大人小人站在书架前,桌子后,坐在椅子上的,坐在地上的,手里捧着书,眼睛都往柜台这瞟。
张叹对这些冷嘲热讽自然听得出来,这会儿老同学重逢的高兴劲也荡然无存,只是四五年没见,曾经稚嫩熟悉的面孔竟然已经长得如此陌生了。他木着脸:“管理员不用穿制服.......”。
赵铁柱和李剩笑得更大声了。
徐雯雯眼眶发红,眼眶里已经凝结着点点水汽:“你当年去哪儿了”。
张叹见躲不过,叹了口气:“当时发生了不少事情......”。
赵、李二人见被无视,便觉不满,赵铁柱使了个眼色,李剩立马上撑在柜台上:“你,你你小子还欠,欠我钱呢”,他叫道:“别以为我忘了,我,我,我可没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