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芜笑笑不语,颇为感慨,他的心眼粗得犹如漏斗,竟也能心细如此,却没猜疑适才是有意支开他。
支摘窗打开,她的睡榻正对窗外的景色,不久之前,她透过窗子看见景阳鬼鬼祟祟的盯着杨清,奈何卫晋往院中央一坐,她根本靠近不了。
秋芜总觉得姑爷有些古怪,可到底哪古怪,她又说不上来,是以帮助公主支开卫晋,若杨清真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也好让公主及时发现,有个对策。
景阳自是不知秋芜如何帮她的,她仍沉浸在惊天动地的信息中,蜷曲在睡榻一隅,双手环抱膝盖,躲得远远。
此时已至凌晨,两人就这么一直看着彼此,一言不发,似在窥探彼此的心思。
她听到了多少?已经怀疑他身份了吗?
沉默许久,杨清终于开口道:“你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我可以问吗?”
景阳对幽州谋逆案了解的并不多,她只知惠帝在幽州遇刺是皇兄的一块心病,犹如他的逆鳞,不能触及。
想要翻案,更是难上加难。
在梦中,他夫人杜如冰曾是幽州刺史未来的儿媳,杜家也因谋逆一事满门抄斩,杨清为了名正言顺的娶杜如冰,踏平一切艰难险阻,帮幽州刺史平冤昭雪,还其清白之身,自此,她的身份终于得以见光。
她曾纳闷,杨清与杜如冰是如何相识的,可刚刚听到“幽州谋逆案的无辜人”,她便猜到他与杜如冰一样,都是牵涉其中的可怜人,而让她更震惊的是,杜如冰竟然还活着!
她还活着!
“你问。”
杨清敛起眸子,心下忐忑,手指不觉得攥住被衾,似是无能为力,只能放任自流的无力模样。
如果她问他到底是谁,他该如何说?若是她知晓他的真实身份,会舍弃他还是保护他?
算了,他在自作多情什么,他只是个替身,万万不能说出他的真实身份。
悲哀油然而生,杨清编好了说辞,等着她开口。
“幽州刺史谋逆一事,你还要翻案吗?”
景阳问得竟是它?杨清倏地抬头,满眼震惊,但景阳只想知道,如今杜如冰不是他夫人,他还愿意冒险翻案吗?
还是真如梦中那样,他做这一切只是为了博美人欢心,那他此时会放弃吗?
“错的永远不可能成为对的,若林沐真是谋逆,他就该遗臭万年,可若不是,几十口的人命以及因此受牵连的几千人、就此没落的豪族世家也该有个交代。”
当年惠帝借由谋反一事,将朝廷上反对他的人除得干干净净,因此流血、受牵连的人更是数不胜数,其中随显帝打江山的武将多被下狱,是以如今外敌来犯,朝堂上无可用之人。
景阳自是不知这些,但她觉得杨清说得在理,且她已经知晓此乃冤案错案,此事没有不办的道理。
还有…她抢了杜如冰的夫君,也该为她做些什么!
景阳含笑斜睨,“你说得对,错的就是错的,这条路虽说艰难,但我陪你一起。”
闻言,杨清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抬眼便看见她眼中的万丈光芒。
她的眼睛纯净无瑕,宛若洁白皎月,性子娇软纯真,哪里像囚于内院中的模样?
且,她一个囚徒,没有启蒙师傅,没有人教导,却能深明大义,受尽欺辱,也能宽以待人…整个人就像长夜漫漫中的满天星辰,闪闪发光,永不泯灭。
杨清从未像今日这般仔细瞧着她,他怔怔出神,好似发现了宝藏,从未有人让他觉得这般惊奇!
回过神后,杨清点点头,算是应允,等着她下一个问题。
景阳似得到了什么肯定,笑得愈发灿烂,光着脚丫一瘸一拐的下了榻,杨清赶忙去扶,却见景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打开旁边精致锦盒,小心翼翼捧出一个一臂之长的木牌。
他定睛一看,心下一惊,这竟是他为杜如冰亲手刻的牌位,藏于山上木屋中供奉,上面写着“爱妻杜如冰”。
爱妻?在这个只有两人的屋中显得格外拥挤。
杜如冰还活着,这个牌位自是不重要了,可他实在不明白公主寻这个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