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份,朝廷派了户部侍郎冯德旺巡视河道。冯大人一行从天津向南一路过来,经赵州赴淮安巡查河道清淤情况,以便差人疏浚河道,保持漕运畅通。河道总督朱南炳命程贵祥设宴招待。程会长邀请各会所负责人共同议事,安徽会所,四川会所,晋商会所,浙商会所,共同筹资出钱,各会所出一千两银子,交给程会长,招待钦差大臣冯德旺大人。
淮安地界临海,是黄河、淮河、运河交汇之所。黄河流经黄土高坡,携带大量泥沙,有时所含泥沙斗水七升有余。所经之地泥沙俱下,垫高河床,造成河道淤塞,水流漫溢。黄河夺淮入海,造成里下河地区经常洪水泛滥,使得高家堰频频告急,洪泽湖底部地势比河下街道还要高。夏季雨多,黄水像脱缰的野马,汹涌澎湃,数度泛滥成灾,严重影响漕运畅通,也威胁着沿岸居民的生命安全。
淮安北部清口,为三河交汇之地。康熙皇帝曾经六次亲历指挥清淤河道,修缮水利设施,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清口水患问题。随着时间的推移,清口又频频发生水患。本次冯大人受乾隆皇上指派,南巡视察,来淮安重点视察老坝口、清口、洪泽湖大堤等危险高发地带。
淮安富庶,盐商聚集。每次地方有大事发生,官府必向盐商募集资金,例如,皇帝南巡路过此地,京中有官员来此巡查,自然灾害发生等等,都要盐商慷慨解囊,盐商们也乐而为之。
自春秋时期管仲提出“官山海”以来,盐就是国家专管商品,除了盐商,其他人无证经营就是违法。这样的专营方法已经持续两千年了。淮安的盐商明白,自己挣的钱是朝廷给的,皇上给的。朝廷不让别人经营,只允许自己经营,岁入丰厚可观。朝廷需要用时再跟自己要回一点。明白事理的,积极主动,送钱给官府用、给朝廷用。不明白事理的,捂住钱袋子,一毛不拔,惹恼了官府,惹怒了皇上,收回你的经营权,甚至治你个罪,你会血本无归,家破人亡也未尝可知,还谈何赚钱。盐商们对于募资,不拘多少,皆慷慨解囊,筹足资金给程贵祥去接待钦差大人。
这一次摊派不多,每个商会一千两,摊到具体盐商头上就更少了。程家有个园子——“和园”,在萧湖北部,曾经接待过当朝乾隆皇帝。现在,要招待钦差冯大人。程贵祥邀请钦差大人住在程府和园的望月亭。
河督陪同冯大人从末口开始,向西北方向,一路巡查下去。因常年淤塞,末口的河道已经淤塞,河流改道,末口向西的河床已经变为平地,成了淮安城夹城的一部分。二人只得从城楼西南方向,向北沿着河堤行走。
末口的名字让冯大人有点纳闷,为何这叫做末口?
河督朱大人说:“末口是大运河最早的时期的末尾部分,公元前486年,吴王夫差为了雄霸天下,要运输辎重,于是,修筑了邗沟,起点在邗城,终点在淮安古末口。”
钦差大人明白了,于是,携河督大人一起,继续前行。十月的运河沿岸,一片金黄,一线火红,一片碧波向远处荡漾,甚是美好。冯大人与朱总督两个人信步由缰,边走边聊。
看着运河里鸥鹭竞翔,樯帆林立,听到有人在船上高歌:
“淮水畔,运河边
一座城池笼水烟
雉堞城头立
宾客携醉游
朝阳跃红鳞
夕照抚村廓
谯楼劲鼓催日短
出水素金财源丰
淮水安澜处
淮水畔,运河边
一座城池四水穿
漕船连百里
相衔去远方
鸥鸟竞翔远
闸坝砥中流
南船北马传佳话
彪炳史册古运河
美丽清江浦”
走到淮安新城的护城河外“城河街”北端,远远看见新城西门。他们并不进去,向左拐,步入估衣街,估衣街由青石板铺路,两边皆是店铺,路宽丈许,可以过驷马大车。二位在商家叫卖声中穿行。
有很美的叫卖声抑扬顿挫,软软的,一回三转,“长衫卖了,卖长衫,长衫只卖短衫价,一件价钱买两件,划算来——”,卖衣的,买衣的,讨价还价的,热闹非凡。走着走着,一条巷子横穿估衣街,成十字路口,折向南,是茶巷,巷子里分布着很多茶馆。
有一家茗烟茶馆,两层小楼青砖小瓦,飞檐向天,不大的门脸,门头上精雕细刻的菡萏图跃然在砖雕上,很是别致。河督大人给钦差大人讲述了这个茗烟茶馆的来历。
“传说有个艺妓,卖艺不卖身的,美貌绝伦,琵琶弹唱一流。因跟一位风流才子有约,订了终身。可惜所托非人,才子辜负了此女子。后女子自己给自己赎身,出资开了此茶馆,生意极好,极有情调。如果茶客够雅,还可以见到店主本人一面,聊上一聊。”
冯大人饶有兴趣地听着。
二位继续向前,看到一所澡堂,门脸上四个大字:“烟兰汤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