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清早以及一大早。这是几乎每一个人人生中会用上成百上千次的词语,不论她是否是一位优秀的创作者,都会大量的使用这样明媚的词汇。
就比如现在。山中的夏日清晨有些凉气,但依然接收到了自天空上透过枝繁叶茂倾洒下来的尘光。或许天并不在乎人如何,它只如同每一个优先为自己着想的人一样,只管做自己想做该做的事情。
“昭啊,”前脚下,一丛叫不出名字的花丛,没有像昨天一样嘈杂的人群和纷乱的烟味的紫红色的花丛前,陈迎秋与新小昭二人跪坐姿势在圆垫上,轻声细语地聊着,“还记得上次宫掌柜梦到的那个紫红色的眼睛颜色嘛,据说后来她自己用了这种花调出来了那种墨色。”
这件事情多少是时间有些久远,此时此刻能被陈迎秋拉出来说,不知是何意的新小昭“嘶——”了一声,在脑中仔细寻思了一遍,最终把记忆调到了今年的年初,“过年那阵?隐约记得欧女士对这个颜色还挺感兴趣的。”
“对,今年有段日子欧小姐去外地时,宫掌柜就拜托过她帮忙寻找相应颜色的材料,前些日子听说已经做好,想必是一种突破。”
原本是几句极其普通的聊天,可是这时却只听得话音落下后一刻钟内,空气中除了京中最常听到的夏日清晨的蝉鸣和安静中叔侄二人的呼吸之外,一切仿佛都静止般平静。
陈迎秋和新小昭俩人大眼瞪小眼。新小昭像被大人训斥的样子直勾勾地,发呆似的瞅着陈迎秋,而陈迎秋则像骂孩子的大人似的,眼神向下看去。
这阵仗换往常,新小昭早被陈迎秋用“看什么看,忙完啦?”这种一耳朵听上去好像在关心自己员工工作,实际上深层含义就是“有活干就赶紧干,没活我给你安排点”的倒霉家长的话,指使着去忙活当铺里的事情了。
所以如今这种和方才对话内容没什么关系的阵仗,倒是莫名把两个人都弄得一愣。最先开口打破这种情况的还是新小昭这个小辈。
“是,是。不过三师叔……在这地方说旁人未免有些不好,不如换些其他的话题。”
新小昭的声音不似陈迎秋那样虽然偏低沉但温暖悦耳,反而是有刚变声的少年人的如同沙粒。有段时间陈迎秋越琢磨越不对劲,这小子十几二十岁了吧,咋嗓子还这动静。
“那说些什么?”陈迎秋闻言,双手撩起黑色长衫前摆,轻轻由跪坐姿势站起身来,动作轻柔文雅,略微有些庄重,“说……新小昭你在刚才有一次故意用话来打岔了我的试探?”
这下二人默契似的互相错开对方的眼神,
“有时候我就寻思,我寻思啊,有必要嘛?他陈映川为了一个自愿离开班子的废物草包,牺牲一个上进孩子的大好年华。我还在这费劲巴拉地试探了……几年?三四年。新小昭你还处心积虑地刻意回避我的话。”
陈迎秋脸上出现了一个“无所谓”的表情,像是对此时此刻正说着的事情的嗤之以鼻。
“小昭是最近有意偏向我了,然后没给陈映川带去什么有意思的线索了吧,不然陈映川他为什么老是过来找我的茬。要我说啊,多大点儿事儿非要弄成又是安插卧底,又是软磨硬泡的。若是早这么在乎我这个人,又何必当年像对待物件一样对待人呢。”
是啊,多大点事。
自己处心积虑小心翼翼的好几年的事情突然就这么被当事人像放炮一样,三师叔突然把他的目的和结果悉数列出时,新小昭心中没有被发现秘密的震惊,居然也认同起陈迎秋的想法来。
“是,生死之外并无大事,恐怕是师爷不懂得这个道理吧,不然又怎么会置人于死地而不顾呢,”新小昭瞪着没经过岁月侵蚀的孩子的懵懂的眼睛,赞同地点点头,“我师奶奶,我师娘还有掌柜您,不都是这个道理。”
这下子换陈迎秋傻眼了。
啊啊啊!这可是我昨天夜里琢磨了半宿的用来揭穿昭儿的话术!后面还有一大段的东西没说完呢!原本以为他会震惊来着!咋还突然认可起来了我说的话呢啊?那接下来我得咋说啊?
新小昭见他抓狂的心思都差点儿写在脸上了,斜愣着眼神看他,仿佛在心里念叨,“三师叔就着点能耐啊,那你还劝我哎,你还劝我说这是小事,自己不也潜意识地当成大事了?”这样有些鄙视的玩笑的表情。
表情归表情,虽说就这么简单地让三师叔盘出了自己的逻辑,但因为常年累月的习惯,让新小昭养成了一个一听师叔的动扯西问就自动自觉转移话题的习惯,于是新小昭也站起身来,调整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白色布条位置,不自觉地带偏了一下话题。
“哪是三四年,到今年就有六年了。三花是师叔进京中的时候带到京中的小猫崽,它今年可都六岁喽。”
太阳高升起,预示着新的一天守灵日的真正开始。京中守灵之礼,规定孝子女和小辈人必须彻夜守在一边,另外的人能待在山上就尽量待。所以昨夜陈迎秋和新小昭二人受陈映川所托留在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