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待这一番你来我往的敬酒道谢结束后,柳玄水方才停了杯,落了座。
桓白举筷向柳玄水笑道:“大人若再敬下去,这满桌佳肴便要冷透了。”说着便夹了一块糖醋荷藕,“听说醉仙居是青阳盛名在外的酒楼,这道糖醋荷藕更是招牌,本官实在馋得很,便先动这第一筷了。”
众人见桓大人动了筷,便也各自举了筷。一时杯盘交击声纷起,有人津津有味,有人食不知味,有人一心于那神仙滋味之间,有人欲要于那神仙滋味间翻出更诱人的花样。及至那神仙滋味将尽时,酒楼伙计又为各位宾客呈了一盅汤。盅盖揭开,便闻得清香扑鼻,再一看,就瞧见那缀着一点红的青白汤。
柳玄水用汤匙舀了一勺,道:“二位大人,此为青箬红枣汤,乃以西泠关箬竹叶和沧县金丝枣为材,需得熬制半个时辰才能有此清甜之香。此汤最是解腻养身,是青阳独有的名肴,二位大人可要仔细尝尝。”
唐风棣闻言便迫不及待地将盅盖揭开,满满一勺及要入口时,手上却顿了一顿:“前段时日在平沧府正好赶上金丝枣成熟,满眼看去皆是片片深红,那一城枣香,当真是闻之难忘,柳大人今日这一盅汤可算是解了本官的思栆之情了。”
正在唐大人发思栆之幽情时,桓大人已然付诸了实践,及将那盅汤喝毕,脸上便露出一副似是品了人间至味的神色,称赞道:“果然极品。”随即又将目光转向这一桌人,“本官前几日恰是自西泠关入青阳,那一路景色当真是极好。虽已入了秋,却是半分萧索都未显得。只是如此瞧过,也便想象的到那盛夏之季的郁郁苍翠了。”
柳玄水应道:“大人此话说的是,青阳虽处燕州北地,林木生长的却比别处都要好上许多。”
桓白凝眉思索半晌,而后向崔逢、齐侯平和卢纶道:“想来三位家主也定然见过那奇峰罗列而布苍林的美景?”
眼前这一盅汤虽是青阳名肴,可对他们三位世家家主来说,却也不过是平常之物,于是各自也便没将那名肴动过半分,只一心听着几位大人的谈话。
崔逢明知今日的宴席不单单是为这二位大人接风洗尘,可至这宴席之末,都不见正事,便一心盘算着如何启了话头,故而听了方才桓白的那句话也只是微微一笑,并不言语。齐侯平是个最没主意的,只管看着崔逢的意思行事说话,便也陪着笑,什么话都不说。
卢纶见那二位都不开口,觉得将桓大人独自晾在那儿确实不好,于是脸上堆着笑容,开口道:“启禀大人,小人长于这青阳府,自然能时时得见那景致。不过却总是走马观花一般,方才听得大人如此说,倒真觉得那景致难得。”
桓白笑意盈盈看向卢纶,取了酒壶一边给自己斟酒,一边道:“景致难得,更要好好守着方能长久。”接着又看向柳玄水,“柳大人,听闻青阳林木的采伐护养事宜都属司工监?”
“确是如此。不过司工监也只行监管之责,具体事宜皆承包给青阳民家。”
桓白“哦”了一声,一副恍然神色,随即一手举酒杯,一手执酒壶,起身踱步至卢纶身侧。这一番动作直吓得卢纶一哆嗦,及要起身时却被桓白越过他肩头替他斟酒的胳膊虚压着动弹不得,只得连声道:“大人使不得,使不得……”
“使得,使得。”桓白语带笑意,及将酒添满后,便放下酒壶,将卢纶的杯子端起向他一送,卢纶忙接了过去,小心捧着。
桓白站在三位家主身后缓声道:“三位家主的状子,本官都看得了。家主们一心为青阳,桓某自然不能误了各位的一番心,陈氏留下的这堆烂摊子也着实需要世家大族来接手。”
及在那三人身后走了一回,桓白方又行至卢纶面前,将手中杯向卢纶一举。
“眼下,这第一个烂摊子便是林木之责了。卢老爷既然也觉得那山林景致难得,不如便由你卢家承了这责?”
卢纶颤颤巍巍捧着手中杯,脑中一空。
虽则这青阳林木确是较别府更盛更茂,可这采伐护养林木的差事却也是极差极劣。不消说这一干事宜既费心又劳力,只说那司工监每年拨的银两,只少不多。因此,只有贴钱的份儿,没有赚钱的道儿。
此前这差事便是被陈氏的一支小族包了去,那家原以为能从里面捞点东西,谁曾想越捞越亏,越捞越穷,却因那三年的契约始终脱不得身,最后将一家上下生生拖垮。
卢纶捧着酒杯,准确的说应该是紧紧攥着,不过那杯中酒液却仍止不住地向外溅。他闭着眼,咬着牙挤出了一句话:“启禀大人,小人家中确无擅长林业事宜之人,这林木之责怕是担待不起。”
话出口后,卢纶才敢睁了一分眼,只等着大人降罪,却不想身后那人只将自己手中的酒杯抽出放到桌上,而后又拍了拍他的肩,轻轻掷出四个字:“无妨无妨。”
接着,桓白又移步到齐侯平身侧。
齐侯平虽是个最没主意的,却是个最有眼色的,立马自己斟了酒,在桓白还未停步时便已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