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都督府于镇淮州界处的合野谷演兵,府下所辖镇、越、淮、饶、宁五州各调派一万精兵前往。萧珏便是于此时暗度陈仓,将宁州军引入了京都。
宁州军自京都城北进彰德门后便长驱直入,在皇城之北的丹凤门外由主帅何秦肇手执赤虎令逼退了宣武卫,只半刻钟便不费一兵一卒直抵皇城中枢——景明殿外。
萧珏勒马驻足,却只不甚在意地瞟过“景明之殿”的匾额,而后厉喝一声率了一队人马直奔揽月轩。
已是夜深灯明,此刻揽月轩前长廊之上更添了浓烈火色。
焰熊熊,风猎猎。
直至此时,萧珏方才觉出几分怦然而跃的兴奋,兴奋之后却又涌出几分恍惚。
一切都太过轻而易举,入城、闯宫,几乎未有折损。然而行已至此,容不得他迟疑后退半分。他推开门扇,一霎间,原本并不明亮的殿内忽而燃了一片火,灼眼的亮,连同他身后的那片火光将他重重包裹,恰似焚身之烈。
“五弟若有要事面见父皇,何须如此大动干戈。”
灯火簇拥间,萧珩与他对面而立,同时与他对面而立的还有桓白。
萧珏只将目光在桓白身上一扫之后便看回萧珩,出口的话却是讲给桓白听的。
“竟是本皇子的庙太小,桓大人瞧不上。”
“五弟可是误会了,本宫与桓大人只是碰巧遇见罢了。只是本宫作为兄长还是要提醒弟弟一句,揽月轩向来是我朝御驾所在,染不得血光。”
“今日破戒也未尝不可,对么?太子哥哥。”
萧珏上前一步,将腰间佩剑拔出直向对面那人心口。
“不知五弟可还记得,小时候你曾有过一把木剑。那时你也常常这般指着我,不过嘴里不停念着的是‘太子哥哥陪我玩,太子哥哥陪我玩’。”萧珩轻叹一声,“果真是白驹过隙,转眼,手中剑已作了真,弟弟想要哥哥性命的心也成了真。”
萧珏觉得手中的剑微偏了一分,却又立时将剑柄握紧,再次正对萧珩心口的方向。
“莫要再花言巧语!”
他暴怒而斥,脑海间却止不住地翻涌那般温馨的仿佛属于别人的画面。
记忆如潮,掀起漫天巨浪,纷纷而下。当一线火光从那巨浪破开向他劈下之时,他扬臂一挥,火光化作血迹,溅于面前。一道裂口于萧珩臂间渗出殷红的血,刺眼得厉害。
“你根本下不了手,又何必一错再错。”
萧珩并不理会臂间的伤,只去握住萧珏持剑的手,却被萧珏猛地挣脱。
“可你最终还是丢弃了我,不是么?”萧珏冷笑一声,“是啊,你可是太子,又怎会为了我这个母族被赶尽杀绝的皇子拿你的太子之位做赌注呢?”
忽然一声急报传来。
“殿下!羽贲卫已攻至景明殿外。”
是何秦肇。
“待我处理完他们,再来同太子哥哥好好叙旧。”
身后,火光渐渐远去,方才那般焚身之烈也渐褪去,剑刃之上依旧温热的血凝于刃尖而后坠落,又于夜里添过一道殷红。
自景明殿外高台而望,羽贲卫纛旗飘扬,纛旗之下,大军之首,一人直身立于追云驹。
萧珏举剑朝天一指,而后狠狠落下,怒喝。
“杀!”
烟云滚滚,赤焰熊熊。
京都城这日的夜被景明殿外的两军对垒撕破了一道口,留出浓而烈的鲜血,染红了青石砖,染红了白玉阶。
走到如今已是回不了头,萧珏持剑破出一片血海,夺了一匹马便奔向那追云驹。
“嚓”。
萧瑨坐于追云驹上,神色冷然,手中弓弩缓缓落下,距离他不过数丈的人应声落马,扬起一片尘埃,溅出滴滴鲜血。
萧珏用手中刀断了那插在他右胸口的弩箭,撑着已被血染得泛起黑亮之色的青石砖缓缓站起,一步、一步走向那持弩之人。
萧瑨跃下马来,将弩箭交给身侧一人。
及至走到萧瑨不过一丈之处,萧珏双手举剑便要劈头砍下,却在落刃时被萧瑨狠狠一拦、一挡,一道白光闪过便听得“哐啷”一声,剑已掉落于一片血泊。
此刻,萧珏才看清萧瑨身旁那人。
他先是冷笑一声,随后便放声大笑。
片刻后,他将那已浸满鲜血的手抬起,指着那人,颤抖着声音问:“为何是你?为何是你……萧玠,这六年瞒我瞒得可还辛苦?”
“若非七弟及时相告,这弑父篡位的罪孽你便逃不掉了!”
“那我如今便能逃脱了?四哥你盘算的好啊。”
“逆子!”
忽听一人于身后怒斥,羽贲卫旋即分列两侧,让出了一条路,熙和帝从景明殿中走出,身后跟着宣武卫指挥使康逸。
萧珏忽觉胸口一阵剧痛,轰然倒下。
“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