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抬头看了眼季盈生,灵机一动问:“不是说不陪我体检吗?你现在是来接我回去的?”
“不,”季盈生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这家医院停尸房今天有订单,我来工作。”
今天季盈生的脸,又是三十几岁男人的模样。
他皮肤苍白,戴了个银框无镜片的方形眼镜。一个月过去,青茬的头发长了些,季盈生穿搭稍微打理一下,就能像模像样地摆出学术研究者的范儿。
李安菲正放假闲得慌,对季盈生的工作内容格外好奇。
她眉飞色舞问:“干什么?防诈尸?我能看看吗?”
季盈生摇了摇头,淡淡说:“装尸体的冰柜闹了点小脾气,需要调解。”
说到这里,季盈生眼神轻轻朝李安菲飘了一下,说:“你要跟着也行,去之前先买两瓶水。”
李安菲抖了抖:“买水干嘛?”
季盈生缓缓吐出两个字:“口渴。”
现实是,医院停尸房管理很严,李安菲捧着两瓶水陪季盈生下负一楼,第一道门都没踏过去呢,就被人给拦住。
“季先生,您来了。”一个医院的管理人员特意等在出口处。
“嗯。”季盈生点点头,从李安菲手里接过水,出示了一下证件,就转回头对李安菲说:“在外面等我,不想等可以先回去。”
“哦,那我还是等等吧。”李安菲闲着也没事做。
“小姑娘,等男朋友呐?”保安看李安菲亲切,给她搬了个小马扎坐着,
李安菲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保安聊天,从医院的执勤薪水和两班倒的工作时间,聊到保安家刚结婚的大侄女。
聊了俩小时,李安菲了解到,停尸房保安这份工作,月薪六千,五险一金,做二休一,简直是她的梦中情岗。
就在她寻思着上哪儿应聘保安的时候,微信“叮咚”响了一下。
居然是季盈生给她发来的消息。
这还是自打俩人十年后重新加上微信以来,季盈生给她说的第一句话。
季盈生:“没走?”
李安菲:“没。”
季盈生说:“再买两瓶水,送进来。”
显然这家医院太平间不设饮水机,连保安都是自个儿提溜着暖水壶来上白夜班,李安菲捏着两瓶矿泉水到大门边,发现刚才那个接待季盈生的主任笑着来引她进去了。
李安菲颤颤巍巍地跟着走进去。
到最里头,成排的冰柜靠墙齐放,李安菲看见季盈生。
男人居然也搞了个小马扎,盘腿蹲坐在冰柜前的水泥地上。
季盈生和大排冰柜面对面坐着,这么小个草垛,男人大长腿紧凑地盘曲在上面,显得略有些滑稽。
男人脚边立了两个喝空的塑料瓶,见到李安菲,季盈生斜瞥眼,说了声:“来了?”
他朝李安菲伸手,她把水递给他。
看见季盈生拧了瓶盖喝水,李安菲立在旁边,不知道脑子里哪根筋跳了一下,高低蹦出来一句:“是吃啥咸了吗渴成这样?”
“嗖!”
一下,负一楼,冷风不知从太平间的哪处呼一下灌进来,把李安菲头发吹乱。
“哐!哐!哐!”
上下十几扇冰柜的尸体冷藏箱门开始不断开合,像是在宣泄着愤懑和不满。
透过箱门敞开的缝隙,还能看到里面尸|体的脚。
“啊!”
刚才引导李安菲进来的医院某主任尖叫一声,早吓跑了。
李安菲手足无措,龇牙,尴尬地说了声:“那啥,开个玩笑。”
“……”季盈生无可奈何地看着她。
他倒也没生气,没斥责她,只是转过头,继续对着冰柜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
季盈生说:“……对,我知道。”
某扇门“哐哐”两声,季盈生又说:“……她是我的同伴,她没有伤害你的意思。”
季盈生:“……不是死人,不能吃。”
季盈生:“嗯……我在听,你说……”
李安菲就在一旁,静静地听季盈生在空荡荡的太平间里,吹着冷飕飕的风,跟闹脾气的冰柜对话。
男人和冰柜一聊就是一下午。
而且这男人和冰柜说话的语气贼温柔,贼体贴,就像是在对情人的呢喃絮语一样。
“……”李安菲回忆了一下最近几周,自己因为过度索取被男人赶到客房时,男人对她的冷淡态度,霎时间有点不是滋味。
人不如冰柜。
到黄昏的时候,季盈生终于结束工作,和冰柜告别,并带着李安菲出了太平间。
站在医院门口,李安菲说:“所以言灵师的工作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调解大多数是这样,”季盈生翻眼皮看她一眼,“不然你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