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肆是京中有名的纨绔,上次填的一阙闺怨词为人传唱,程肆被聿都的人戏称为春二郎,这名声落到了辅政程鞍的耳朵里,气得将他打了好几顿。
杏延学宫里的官二代不好好读书,反去给歌伎写词,说得好听一点叫做风流倜傥,说得不好听一点那是自降身段,难登大雅之堂。
但程肆不在乎,他照样一身儒生打扮,手持折扇,大摇大摆地游走在烟花柳巷。
“你又要去丰乐楼啊。”
李望津站在墙下道:“舅舅知道了又要揍你。”
“我才不怕。”
程肆扬起唇,笑容不羁,“我乐得与莺莺燕燕待在一起,温香软玉还自在,学宫和那些无聊的宴席,一群大男人臭烘烘的,吵死了。”
“我只是填几首词,一没偷二没抢,没有嫖没有赌,他们不喜欢我填的闺怨词,是因为他们就是那些惹女子哀怨愁思的罪魁祸首,听了可不恼羞成怒嘛。”
李望津抿了抿唇道:“可是他们都笑你,说你倚红偎绿,不思进取。”
程肆坐在墙头,荡着腿,头上儒巾的发带飘扬,“我不在乎旁人怎么看我,骂我也好,恨我也好,一泡狗屎,难不成我还上赶着凑去闻呀。”
闻言,李望津没忍住笑出声,“你还是杏延学宫的学生呢,被人听到你这么说话又要给你记上一笔。”
程肆翻过墙头,幽幽道:“以所谓的标准去限制固化他人,在我眼里,都是见识短浅,多管闲事,有空关注我,不如去把茅房刷干净了。”
他回过头,笑眯眯道:“你呢,今日要跟我去吗?去听我新填的词。”
李望津摇摇头道:“不去了,水云涧上了一批新的‘过雨’,阿屿约我晌午后去喝茶。”
阿屿名郑屿,是云泽郑氏家的女儿,出身大族,她姐姐是素有令名的大家闺秀郑姝。不过她在郑氏祖宅长大,并不常往来聿都,一年也见不到两次。
“哦。”
程肆应了一声,翻墙而下,“那你有事派人去丰乐楼找我,自己不要乱跑,走了。”
“好。”
李望津点点头,待他离开后,她换了身寻常的衣裳,躲过太后派来盯着她的女使,偷偷跑了出去。
御前街上热闹非凡,本朝大部分时间是没有宵禁的,皇都附近向来灯红酒绿,通宵达旦,坊市间食货摊遍地都是,从淮河的桥上走过,下了桥迎面便是丰乐楼,两边街旁停着果脯摊、瓠羹铺子,人满为患。①
水云涧是不远处的一家茶楼,前朝始建,约莫近百年,坐落于繁华的御前街中心,里面廊芜掩映,小桥流水,颇有一种闹中取静的美感。
李望津在小二的引领下登上二楼雅间,里面轩窗半开,窗外飞鸟相驰,碧空如洗,桌子上摆着一支薄釉花瓶,里面新折的海棠花开得正艳,清露欲滴,吸引了一只从窗外飞进来的蝴蝶。
窗边倚着一名少女,桃色的银纹杏花披帛垂落在地,脑后挽着飞云斜髻,一缕秀发懒洋洋地垂在肩上。
听到开门声,她转过头,面色一喜,张开手道:“小望!”
李望津任她挽住自己的胳膊,道:“你什么时候来聿都的,我昨日突然收到你的请帖都呆住了。”
郑屿偎着她,“父亲在给姐姐说亲,我跟着一起来了。”
“说亲?”李望津一怔,“姝姐姐要嫁人了吗?”
“是啊,我姐姐已经及笄了嘛。”
“说的是哪户人家?”
“还不清楚呢,不过我听府上的人说,前些时日,辅政大人倒是上门拜访过一次。”
李望津愣了愣,“我舅舅?”
郑家的小姐刚及笄,程肆过了年就十七了,按照舅舅往日的说法,他像程肆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跟着父皇打天下,而程肆还在四处鬼混,忙着给歌伎写词,难怪舅舅想要给他说门亲事,是想让他娶了妻后能早些收心。
“那你父亲同意了吗?”
郑屿耸了耸肩,“不知道。”
李望津若有所思,她见过郑家姐姐,是个很端庄温柔的女子,程肆吊儿郎当的,怎么想还是郑家姐姐亏了。
郑屿忽然悄声道:“小望,看。”
她从袖中翻出一本小册子,摊开递给李望津。
李望津拿起细细翻阅,上面的内容文风不羁,潇洒自如,字迹却是秀气清雅的簪花小楷,她一怔,“你写的?”
“是啊,我新写的话本,年初的时候我跟着大哥一起去了趟草原,我还学会了骑马,认识了许多人,我就写了一本江湖游记,主角是我,巍少侠。”
李望津轻笑,“为什么是‘巍少侠’,不是‘屿少侠’?”
“因为我不喜欢‘屿’这个字。”郑屿皱着鼻子,咕哝道:“屿,小山也,我爹说,他只需要我做个依附大陆的小岛就可以了,无忧无虑,一切风浪有我的父兄替我担着,可我不想做平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