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徐理破天荒梦到了自己的高中时代。
她的高中时代和大部分高中牲一样,每天两点一线,从学校到出租屋,从出租屋再回到学校。
袖口磨损的宽大红白校服,休息不好乱糟糟的头发,因为做不出来数学题熬得乌青的眼圈。
每天下晚自习后走在路上,身上的怨气能比肩鬼魂。
——直到她开始写信。
笔友地址是无意中在一本发黄的杂志上看到的,上面写着几个光秃秃的地址,备注欢迎来信。
徐理本来没放在心上,按照她的经验,这种互相写信的活动的参与者平均年龄一般不超过12岁,学历普遍小学。况且杂志也是一年前的,也许那些想要笔友的人早就换了地址。
可她真的太无聊了,无聊到需要一个窗口来做一些无厘头的事情。
徐理寄出了人生第一封信。
黄色的信落入邮筒的那一刻,她的心也涌上一股雀跃的清流。
从那一天起,徐理每次路过门卫室都会查看有没有自己的回信。
一个月过去,两个月过去,什么都没有。
到第三个月,徐理都快把这回事儿忘记了。有次去门卫室帮同桌拿快递,无意瞥到桌上信封熟悉的名字。
【脆脆鲨收】
她都没有耐心回到教室,颤抖着拆开了这封来自一千公里之外虹市的回信。
映入眼帘的是东倒西歪的字迹,流水账般的内容,还有最后极其不走心的一句祝福。
祝君今日睡得早。
这算是哪门子的祝福,都给徐理看笑了。
在互联网全面普及,智能手机人手一部的二十一世纪,徐理过起了用信交流的日子。
对方的年龄不知道,样子不清楚,是男是女待定。
徐理唯一知道的,就是对方住在虹市东城区南京路18号,一个离徐理所在的小城市一千一百公里的地方。
一封信写好后送到至少要一周时间,对方收到后再邮寄回来又是一周。
十分痛苦,但也十分有意思。
他们除了个人信息,什么都聊。开始徐理还顾及脸面和礼貌,两人信中都您来您去的,开头祝好结尾是永远不变的公式化期待回信。
熟了以后徐理就把现实中不能说的全部写在信里,邮寄出去。
一个远在千里永不会见面的人几乎等于不会靠岸的漂流瓶。
后来,徐理知道对方是个男生,喜欢表演。对方也知道徐理是个女生,喜欢发疯。
徐理叫他卓林,卓别林的简称,他则叫徐理鲨姐。
来往的信件从一封变成十封,到一百封,堆叠成一摞小山被藏在徐理的床底下。
徐理常常觉得她和卓别林就好像太阳和月亮,一个升起来了,另一个就降下去。他们都躲在这小小苍穹中,共享同一片天空。
她能看到的美丽,会以另一种形式出现在他的世界中。
只不过他们的结局也像太阳和月亮,自从徐理告白后,他们就失去联系。
大学以后的日子紧张急促,整个人像是被上了发条的人偶,别说谈恋爱,休息的时间都不多。
后悔。
徐理想到就是后悔。
当初为什么要表白啊,应该结拜兄弟的。以后很难再找到像卓别林那样有意思的人了。
爱情就像货架上排列整齐的商品,再好看也有过期和特价甩买的那天。
第一次用卓别林当借口,纯属意外。
大学军训时,隔壁计算机学院的新生红着脸和徐理表白。
“我有男朋友了,异地恋。”这些话好像刻在脑子里,不用思考都脱口而出,“他在虹市,谢谢你喜欢我,祝你早日碰上真正合适的人。”
说得最多的是对董一诚。
“我有男朋友,在虹市,他叫卓林,比我小一岁,喜欢打台球听摇滚乐。”
爱吃草莓慕斯,喜欢喝酸奶,口袋里常年放着一百块钱,避免发洪水的时候无法使用手机支付。
他是一个很温柔很可爱的人,他真实存在在这个世界另一个地方。
只是无法遇见。
—
准备离职前徐理给自己空了一个月的休息时间,收拾完家中的东西,她准备逛逛虹市。
郁鑫非要跟着她一起。
“就让她一起去,也免得你看导航。”刘秀文乐得看和郁鑫穿成双胞胎似的徐理。
观察徐理几天后,她对这孩子满意得不得了。长得好看性格也好,顾及她家里有她这个老婆子,上下楼和关门的时候都刻意放慢脚步。
和郁鑫出门只有一个主题:吃。
徐理平日是个十分懒散的人,吃饭只是打发打发胃。和郁鑫在一起吃了一周后,徐理的体重也和她的心情一样,一路飙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