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其位谋其政,这话是褚亦棠对自己说的。
褚亦棠揉着额角,直叹气,满屋子伤残病患,鼻青脸肿,脸上红的紫的青的,比水墨画还多样,像极了澜聿前些天摘的那一大捧花。
姚载誉是个最忙的,一会儿给这个擦擦药,一会儿给那个抹抹药酒,还得好言安抚着,满身的黢黑脚印还没扫,什么码数的都有。
“有没有真伤着的,有的话就挂我的牌,去药房取两副药去。”
褚亦棠被药酒味熏得头晕,往后侧了侧,咳出口酒味儿,掩了掩口鼻,平平无奇的绯色官袍被他一穿,杏眼长眉,身段绝佳,还真有点应了陈烈那句不中听的话——
像个狐狸精。
满座的兄弟都不在意这点伤,齐声回绝,都说没事。
褚亦棠来了也没几天,可他办事有周章,赏罚有分明,也不摆官架子,对谁都客客气气。
但也不是个任人唆摆的主儿,跟他耍心眼的,办事不力,媚上欺下的,他都有法子拾掇的服服帖帖干干净净。
“唉,这事要是传提督那儿去,我又该吃不了兜着走了。”
褚亦棠啜了口姚载誉新泡的热茶,官袍顶上的扣子解了两颗,支着头,微蹙着眉。
大家伙都默了默,今天他们私自动手,虽是为了出头,可追责下来,是断不可能偏袒到按察使司头上的。
褚亦棠御下不严,就是替罪羊,还得挨呲儿。
姚载誉就跳到中间打圆场活跃气氛,左哄一句右哄一句:
“提督大人日理万机哪儿能顾得上这点小事啊,再说了,那就是真有事儿,也不能让大人您一个人把屁股全擦了,这些个弟兄一人扣一点,也尽够了。”
“是啊大人,他们刑司的欺人太甚了,尤其是那个陈烈,仗着自己有点资历,那也忒不把大人放在眼里了!”
“他陈烈才是狗娘养的,狗屁不是!”
“大人莫怕!就是真找上门来了,咱们也不虚他们什么!”
褚亦棠看赚够了人心,不紧不慢道:“说到底,还是我资历太浅,能力不足,要是能拿出点实事来,也就不会让他们揪着走了,怪我怪我。”
姚载誉听得不是滋味儿,扭着衣角,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这么大的按察使司只会更难,沈棋把控都察院多年,在他手底下讨生,谁也没有第二条命敢跟他说不。
干实事没少干,全是按照沈棋的指示干,只要状纸上画了押,那就是板上钉钉,管你多冤,谁来了也翻不了身。
按察使司不像刑司,有人给撑腰,事儿办多了,谁都能踩他们一脚,呸他们一口,再骂一句腌臜玩意。
澜聿接任提督,日子是比以前好过点,可也强不到哪儿去。
姚载誉低着头,弱声道:
“咱们也不是没给刑司的递过话,可他说我们司底子不干净,瞧不上咱们,大人没来之前,他们缺人办事来我们这调人,连调令都不给,说白了就是抢!可咱们也不能还手,那么多兄弟,个个都白受他们的气。”
“没给上头的递过话?”
“怎么没有!可问题就是到不了上面!回回递回回都打回来。”
褚亦棠听懂了门道,往前倾了点身子,拇指压上茶盏温热的杯面,道:“按察使司虽算不上肥差,可也不至于连个来任职的人选都挑不出吧?”
“那倒也不是,咱们不受人待见是因为从前掌事的不干人事,但提督大人一直在物色人选,按察使司说白了和刑司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彼此牵制,就因为这样,人选才难择,得慎重。”
姚载誉说到这个眼就发亮,搓着手瞄褚亦棠。
“大人,这满屋子里,也就您能和提督大人说上几句话了,不像咱们人微言轻的,连面都见不着。”
“唉,可提督大人也未必待见我。”
褚亦棠睁眼说瞎话,一点看不出心虚,他指腹磨着杯面上的刻纹,慢声道:
“还是缓两天吧,夹着尾巴做人也讨不了便宜的话,就是他们赶尽杀绝了,到时再想法儿还手也不迟。”
姚载誉也不好再开腔,垂头耷脑地和一伙人应了句好。
新上任这几日,好多都是要褚亦棠亲自理一遍,忙得分不清时间。
晚间在衙门里理完了今日该看的案卷,褚亦棠才回了玉霖宫。
游梦需要人照料,在孤鹜山褚亦棠有时顾不上他,带去玉霖宫方便些。
褚亦棠回了卧房也不得空,长发湿漉漉搭着,寝衣宽松,水珠沿着颈子的弧度往下淌,再流进襟子里,消失藏匿。
澜聿自从得知了九畹的妙用,每晚都要抽空和褚亦棠说话,好聊表他的相思之苦。
雾墟比不得天京,事事有人照顾,澜聿这一路风餐露宿,已经从少爷成了半个叫花子了。
“阿棠,我好想你啊。”
白日里被司里的人念了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