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希望能从他的眼睛看进他的心。
他越走越近,本来得意的笑容淡漠了下来,疑惑地问我怎么了。
我淡淡开口:“哥哥可有什么话要与我说么?”
他不解道:“什么话?不知道霜儿所问何事?”
我看着眼前这个男子,这个我早已将毕生幸福都托付与他的男子,这个小时候长得像瓷娃娃的男子,随着日月的削磨,如今五官棱角分明,也随着日迁月移,此刻我面前的他,如此陌生。
我垂下眼眸,深深地叹口气,才开口:“我方才见过魏邢魏公子了。”
“哦?”他轻笑,“我不知道霜儿竟与魏兄还有交情。”
我苦笑,“我也不知道,哥哥与少爷,还是旧识呢。”
他神色稍变,说道:“你都知道了。”我与他就这样面对面地沉默着,他忽而惨笑道:“你可知想在礼部试中拔得头筹有多难?那么多的举子参试,我,”他用手指着自己,“一个没有任何家世的考生,若不去攀附权贵,如何能出人头地?这不是只要有才学就能取胜。”
“你可知,少爷在几月前就已向同僚引荐过你。”我淡然地说。
“呵,那我还真没想到。”他说着将头偏向一边不看我。
我心中戚然,看向那漆工精美的酒楼大门,缓缓道:“若是你我重逢那天,我没有说他姓宗政,想必我迈出这个酒楼大门,你也不会来追上我吧。”他蹙眉看着我不说话,我看向他,继续道:“你既然已经知道他对我的情意,你明知道我在宗政府中处境尴尬,却还让我去替你投递拜帖,”我定定望着他,语气低沉,“你将我当作什么?”
他不说话,只是望着我,眼神中几分疏离。
“韩奕!十年的情分啊,如今我在你心中算什么?”我揪住他的衣襟,喊到嘶声力竭。
周围本就喧闹,只有附近的几人听见动静,转头看向我们,好奇地指指点点。
他垂下眼眸,神色戚然,“霜儿,是我对不住你。”
“不要叫我霜儿,你不配。”说完,突然一阵气血上涌,忍不住剧烈地咳了起来,咳得止不住。他上来扶我,被我一把甩开,“我不想再见到你!”说完依旧止不住地咳。
我转身离去。
这次他没有再追上来。
繁华的东市,灯火耀眼得刺目,迷蒙了双眼,看不清脚下的路。脸上凉凉的,一模才发现一脸的泪水。我不停地咳嗽,摇摇晃晃地往回走。已快到了坊门下钥的时候,路上行人脚步匆匆,见到我却都纷纷避开。
走进了胜业坊那条深巷,看到了前方亮着灯的小门,脚下却不知被什么一绊,身体直直摔下去,摔得这样重,也并不觉得疼。我吃力地爬起来,看到前面昏黄灯光下一个清瘦的人影匆匆向我跑来。
“楚霜你去哪里了?这是怎么了哭成这样?眼看着坊门要下钥了我急着要去寻你呢。”语荼将我扶起站直,我又咳了起来,她连忙拿出帕子来揩我的唇,急着说:“怎么又咳起来,还咳出血啊!你穿得这样单薄出门这么久,到底去哪里了?是谁欺负你了?”
几乎我全身的重量都压在语荼身上,她身材瘦小,艰难地扛着我一步步向门口走去。我听见她问我的话,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语荼急得快哭了出来,走到门边时,急声唤门童去请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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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腾到快三更,喝了两大碗药下去,才止了咳。语荼坐在床边瞧着我,问道:“大夫说你今日着了风寒,又心绪燥乱,引了旧疾复发。你前些日子不是天天都高高兴兴的么,怎么今日突然这样了?”
不敢看她,我只低声说:“别问了,都过去了。”
她叹气,“你和少爷一样,什么事都憋在心里。”
我不想答话,闭上了眼睛。
“眼看着少爷就要回来了,你这一病,他见了又要着急。”语荼替我掖好被角一边说着。
我才抬眼看她,问道:“少爷要回来了么?”
“下午有人来给老爷传话,说大军已经过了幽州,估摸着月底也就到了。”
我点点头,又闭上眼睛。
宗政棠少,终于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