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有仁不信邪,耐着性子把那几个问题又问了两遍,还是没人回答。
眼见着半只鸡只剩骨头渣了,他急了,随手揪住一个人的衣襟,提高了音量:
“大哥,你倒是吱一声啊。”
“吱——”
“……”
许有仁愣是被气笑了,一把薅出那人嘴里嗦到一半的鸡骨头,夺门而出:
“让你装哑巴,丢掉都不给你!”
另一边。
许有智悄悄摸到了少年所在的房间,手刚搭上他的肩膀,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少年便惊恐地坐了起来。
像只受惊的小鸡仔,抱着被子无助地蜷缩在墙角,哭声哀求道:
“不要,求你了,我听话……”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在寂静的深夜格外刺耳。
许有智心头一跳,怕惊扰到其他人,连向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但终究是慢了一步。
隔壁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片刻,一道身影出现在房间门口。
借着黯淡的月光,许有智瞟了一眼,发现是哑巴老张,悬着的心稍稍放松了一些。
不过这种情况再待下去显然不太合适,他只能找个理由讪讪离去:
“那个……我起来上茅房,走错房间了,不好意思,扰您清梦了。”
老张安静地看着他,像是一块木头,从头到尾没什么表情。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那双稀疏杂乱的眉毛才骤然蹙起。
*
因心里藏着事,是夜兄弟俩都没怎么睡,好不容易熬到凌晨,睡意刚刚袭来,隔壁就响起了叮叮当当的锅碗碰撞声。
同屋的江离也醒了,正站在窗前梳头。
许有仁揉了揉眼,瓮声瓮气地问他:“怎么起这么早?”
江离绑好发髻,把梳子往破桌上一撂,一开口依旧稳定发挥:
“当然是被逼的呗,姓常的禽兽定了个规矩,院里的人每日卯时就要起床听他训话,他奶奶的,给人上坟都不用起这么早。”
许有仁更疑惑了,“训话?一个戏班子有什么话好训的?”
“谁知道呢,反正每天就是那几句。”
江离清清嗓子,嘴角一歪,拿捏着腔调模仿常建雄说话:
“年轻人,就应该多吃苦,对自己有好处。
瞧你们都蠢成啥样了,除了我,还有谁愿意用你们?
只要你们乖乖听话,不说吃香喝辣,最起码能让你这辈子饿不死、冻不着。”
许有智忍不住问了一句:“这种明显骗人的说辞,有人信?”
“一天两天不信,时间长了总会有人信,再说了,他们被骗着签下了卖身契,走又走不掉,除了相信,有别的选择?”
说到这,江离自嘲地笑了笑,“人活着,总要有点盼头,日子才好过,你们觉得呢?”
许有仁沉默了,窝在心口一夜的怒火也因为这句话消散了。
一个人长期处在这样绝望的环境里,不疯就已经是万幸了。
而他,竟然想让这群人像正常人一样,和他谈天说地。
人家不愿意谈,他还薅走了人家嘴里的骨头。
禽兽,太禽兽了!
许有智则定定地看着面前强颜欢笑的少年,轻声问:
“那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