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洁母亲不愉快,因为自己没给她女儿幸福。
何芳不愉快,因为自己让她母亲姐姐都不幸福。
洪菱不愉快,因为自己干涉她的恋爱和婚姻。
母亲不愉快,因为自己还没能给她生个孙子。
父亲不愉快,因为自己辱没了列祖列宗。
所有的不愉快都是他洪波引起,因为他不能容忍何洁的失贞,自己要名声、荣誉和体面。可自己错了吗?如果自己容忍了默认了她的过去,这一切问题都能解决吗,他们都愉快了,别人就不再耻笑,就没有辱没列祖列宗吗?
洪波起身靠近窗台,看着楼下灯火辉煌的世界,忽然间有点头晕,一种要掉下去的感觉让他下意识地双手抚住了窗台。他一直认为自己是渺小的,渺小得就象路旁的野草,没有芬芳也没有绿荫,注定被人践踏被人伤害,你不能反抗更不能伤害别人,你能伤害的也只有自己以及自己身边的亲人。生的轻贱死得容易,就象现在,如果自己从这十层的楼上跳下去化作一堆垃圾,只能引起一会儿的交通拥堵和看客的好奇,很快便会被清理掉,道路上照样是车水马龙川流不息,有如往沉湖里扔下一块石头,激起一阵水花和涟漪后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如果这会自己从楼上跳下去,上面那些被自己伤害的亲人会为自己哭泣吗?
第二天,洪波准时来到省种子管理站参加座谈会。会后刘小平副站长拉着几位校友在一间包房里准备进餐,几个人坐在沙发上边聊天边等一个南方回来的校友。刘小平给大家介绍洪波时说他是一个成功的企业家,种子公司经营得不错,省报专门报道过他们公司,影响不小的。后来刘小平又单独对洪波说今年的种子合作协议可要认真兑现,该奖的、该分红的一定要兑现,要不秦补拙可是要走的。洪波心里一跳,这秦补拙不是正在和洪菱谈恋爱吗,怎么就要走了呢,可能是刘小平以此作为要求农场跟他兑现合作协议的条件吧。洪波不置可否地笑笑,说我们会认真兑现承诺的,有合同在,合作又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
刘小平提醒洪波,沉湖种子公司最好趁现在形势很好时进行改制,国退民进是大势所趋,今后国有企业想向商业银行借款是很难的,企业要发展壮大改制也是势在必行。
“如果搞股份制,我可要入股的。”在一边听着的柯明路插话道,他是代表省农垦局农业处来开会的,也是省农大校友,这样的聚会场合少不了他的。
企业改制的事农场闹过一些风波,但洪波还没认真地想过,这些事情离沉湖种子公司及他本人还早着呢。刘小平说起来时洪波也只能是笑笑,心里没底儿,听说农场何自我场长龚正副场长已经随省局考察团到外省兄弟垦区考察去了,回后再说吧。
正聊着,一个服务员领着一位衣着高贵、体态丰盈的年轻女子走进来了,这人高挑个儿,戴着一副浅色墨镜,丰腴的脖颈上挂着一串粗大的白金项链。她左手挽着一只小包矜持地扫视着屋内的人。
“来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的校友也是我们的骄傲,广东大发集团总裁张凤仪小姐。”刘小平起身给大伙介绍,同时也将大家介绍给张凤仪:“这些都是我们省农大的校友。”
张凤仪有面带微笑点头示意,目光从大家的脸上扫过。洪波和她目光相对时点了一下头,正准备落座,张凤仪却径直向他走过来,主动伸出右手:“洪波吧,你好!看来你是不认识我了。”
洪波一愣盯着她看了几眼,刚才刘小平提到她的名字,洪波没有反应,现在看到她那嘴角的那颗淡淡的黑痣,猛然想起来了:张凤仪,这不是自己在沉湖的“初恋情人”吗?
几年不见变化真大呀,洪波怎么也不能将现在的大老板和当初的张凤仪对上号,变化的是别人,自己还是当初那个少不更事的半大小伙子,贫穷、空虚,一无是处。
“哎哟,张凤仪同学、张总!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同班同学柯明路啊,当年我们一起分到省农垦,现在我在省农垦局农业处。”柯明路连忙热情地打着招呼并送上名片,说不知道张总会来,要不将柳小秋叫来,当初同时分到省农垦的江北农大四人就到齐了。
张凤仪略带广东腔的软糯声音让人有点不适应,她明显对柯明路不是很热情,很随意地敷衍几句说:“哦,你好柯同学,都副处长了,发展不错啊!四人没团聚,那是缘分没到呀。”
张凤仪说完深看洪波一眼,洪波还没从不期而遇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也体会不到张凤仪语中有无深意,无所谓地一笑,远远地找张椅子坐下。
满屋子的人都看着洪波和张凤仪,柯明路很绅士地给张凤仪拉开身边的椅子请她坐下,张凤仪说了声谢谢,径直走到洪波身边自己拉开把椅子紧挨着他落坐了,大家都心领神会地笑了:洪波、张凤仪、还有没到的柳小秋,这三人有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