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波上午开完会后又赶到津川市的公司业务点去检查工作,在那里吃了完晚饭回到沉湖总场大院下车时,已经快到晚上十点了。秋老虎的时节,晚上暑气很浓很闷热,他步伐沉重地走上院内公路,路上还有三三两两消暑的人影在晃动,月光如水,一团一团轻薄的雾气在飘浮,让人有浮云蔽日的感慨,洪波心里又生出一丝无奈。
刚才路过沉湖时他想起了和向红心在湖边的那个晚上,想起自己和她在一起时的一幕幕,那感觉已经很平淡了,就好象是在看一本书,书上是向红心和别人的故事,自己只不过知道其中一些真实的细节罢了。他很惊奇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时光流逝,一些亲历的事情大部分会象眼前的这些雾气渐渐变稀变薄,在平淡中遗忘,偶尔想起时便有如隔世让人惆怅。自己遗忘了些什么,哪些记忆让人惆怅?如果人没有记忆会是什么样子呢?
渐渐地,家中的灯光就在前面,那是一个普通的窗户,日光灯的亮度不高,淡白中泛出一种青淡的色彩。洪波走近自家门前,发现站着两个人影,一个是何洁,另外一个却看不清楚,只是一个连衣裙的影子。
“洪经理,真忙啊,这么晚才回来?”一个清脆的略带矫情的声音让他听出是接待办主任杨怜香。
“哦,杨主任,你好,到家里坐吧。”洪波很奇怪,她怎么和何洁拉上话了。
杨怜香说声“不了”,摇曳生姿地走了。
洪波一进屋便对何洁说:“她怎么来了,这个人太势利,少跟她来往。”
“我也只是碰见她,打了个招呼,谁知她站着不走了,说今天上午的会上兰书记如何舌战赵书记,又说兰书记很器重你什么的。”何洁打开电视,给他一杯凉水。
洪波一口气喝完水,准备去洗澡。何洁告诉他那邻省的杨经理又来过了,要塞给她一个很厚的信封,她坚决不要,姓杨的才悻悻地离开。洪波说她做得好,现在自己公司的棉种开发出来了,市场销路很好,不准备代销那边的棉种,姓杨的着急了,几次电话联系他要见面详谈,刚才还打电话来着。
“听他的口气,他和段小龙关系不一般,你不和他合作也要讲究策略,别得罪了人自己还不知道。”何洁不轻不重地说道,双眼没离开电视屏幕。
“哦。”洪波看看何洁,觉得今天的她跟以往不同了,开始过问关心自己的工作了。
他心平气和地坐下来,想听听她还有什么话说,两人能这样在一起说话是很少见的。何洁和她母亲一样,一直很担心他在工作上出差错,这一点让他感触很深。
“你妈身体怎么样,好些了吧。”想起岳母,他心里有点愧疚,有几次想去看看她的,因为其他的原因没去成。
何洁说自己母亲还可以,说到这里又说陈到底老人决定收洪菱做干女儿了。
“他老人家不是说要收你做干女儿的吗,洪菱凑什么热闹,我还准备要她回去再到南方打工呢。”洪波有点意外。
何洁侧过身来很不解地问:“洪菱在这里干得好好的,要她回去干什么,她和秦补拙正热恋着呢,两人都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洪波解释说就是因为她与秦补拙的事,洪菱最好回去,他很肯定地说洪菱和秦补拙恋爱结婚不会有好结果的,洪菱没文化没知识,两人又没什么共同语言,怎能白头到老?秦补拙也不会这样长期在沉湖呆下去的,他是个人才,迟早会离开这里。
“你们公司不是发展得很好吗,农场又器重他,他和洪菱成了家,正好留住了他。”何洁说。
洪波叹了口气,两眼里一片空洞:“谁知以后农场会是哪样的,说实话,我也不希望他留在这里和我们一样消磨青春。”
何洁很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想通过他的眼睛看穿他的心灵:“我知道你不同意我的说法,怎么说呢,我觉得你是在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为别人考虑得太多了,在为别人活。就不能为自己、为自己的亲戚多考虑一点吗?她是你的妹妹啊?”
洪波没想到她有这一问,眼光躲闪开,叹口气起身准备洗澡,边走边说:“为别人考虑也是为自己考虑,洪菱离开沉湖回去,能让她将来减少很多痛苦,也会让秦补拙轻松,让李思水好受些。”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也不想让何洁听到,只是自己说给自己听,自己给自己找安慰和借口吧。
何洁却听到了,她双臂抱膝蹲在椅子上,想了很一会才想到一个词,觉得用在洪波的身上很贴切,那就是“虚伪”。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她难受起来,觉得自己又受到了侮辱,洪波今晚的一番言论是什么意思?后悔留在农场了,农场对他们这些分来的大中专学生难道差了,哪一个没被重用?本地人意见还一大堆呢。他后悔和自己结婚了,那是肯定的,可自己又该怎么办呢,这样的日子她自己也没有信心过下去了!
洪波第二天早上一到公司,张兴强便过来打听昨天上午党委扩大会的事情,问赵明珠是不是和兰成功真的象传说的那样针尖对麦芒地干上了,兰成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