馆和机关大院之间开了一扇侧门,给每位党委成员配了一把钥匙。从宾馆这边过了这道门来到机关大院,走不了多远就是党委特区。
包长卫一行没走侧门,而是三四辆小车结队在沉湖口镇转了个大圈,从机关大院正门鱼贯而入,缓缓开过来停在了向抗生的门前。正是上午放学下班的时候,公路上的人们诧异中让道不迭,几个学生模样的小孩子追着车队,做着手势取乐。
向红心在门口等候,见他们来了,脸上并没有感激涕零的表情,只是说:“您们来了。”便将他们迎进屋。他们走过客厅来到后面的一间正房门口,一股药味夹杂着不通风长久没清洗过的闷味扑面而来。
向抗生半躺在床上,已经七月初了,连日艳阳高照,屋里屋外很闷热,他身上却还搭着一条毛毯,他胡子拉碴满头白发,脸上一块块的老人斑和天生的麻点交织在一起,苍老虚弱,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让人顿生感慨。
何自我走上前去,大声对他说:“向书记,包局长他们来看望您了。”
一行人在他的床边有坐有站,接过了向红心递过来的凉茶,打量这间有些年头的房子了。
包长卫也要向红心在一旁坐下,他对向抗生说:“老向啊,我们今天来有两层意思,你又病了,来看看你,看来在慢慢恢复,但比上次差多了,今后要多注意啊,今后有什么困难,有什么要求找农场,农场解决不了的找省局、找我,好吗?”
向抗生两眼无神地看着包局长,过一会眨下眼,不知听进去没有。向红心替他答道:“感谢领导关心。”
包局长又说:“这次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你年岁大了,身体又不好,沉湖目前的局面你也知道,很不稳定,省局党组决定由兰成功同志来接你的手担任党委书记,你就安心退休养病,保养身体,好好休息。现在沉湖新的领导班子成员都来了,我们一齐向你表示感谢和致敬。你为沉湖农场的发展做出了突出贡献,上级领导是有定论的,群众是感激你的,你又为沉湖培养了一大批干部和人才,我们的事业后继有人了。”
兰成功、何自我、赵明珠、龚正、龙德水、郑顺锋、段小龙,齐齐地站起来朝向抗生微笑示意,他们觉得自己如此这般在床前向他头示意,很有点跟向抗生临终告别的味道,心里怪怪的不是滋味。向抗生再次中风后,龚正、龙德水、郑顺锋没再来过他家了。
向抗生眼珠缓缓移动着,目光艰难地在他们脸上移过,这目光空洞无神,象一阵寒风扫进他们的心里,他脸上还是那样什么表情也没有,也没吐出一个字。
后来包局长问向红心有什么想法和意见,向红心仍是一脸的淡然。段小龙说:“说说吧,省局领导农场领导都来了。”
床上的向抗生却开始动弹了,他困难地侧过身来,张开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很着急的样子,看来他是听得清别人的谈话,有事要说却说不出来,他张了几次嘴便放弃了说话的尝试,用手吃力地指指女儿。
向红心的眼眶红了,她说:“我爸现在很激动,他有时还能说出几个字的,他的心事我知道,是想说请领导帮忙救救我哥向五九,我哥向五九的事情不算大,只要津川市不纠缠不顶真,我们农场的几个人别死咬不放,是可以从轻处理的,另外他还想早点离开沉湖搬到省城去。换个环境,也许对他身体和心情都好些。”
包长卫当即表示省局会和津川市有关部门联系协调,争取对向五九最有利的结论,并同意向抗生的意愿让他搬到省城去住。说省局原来对向抗生的奖励决定不变,只要那套房子装修好了就可以搬过去。
床上的向抗生直盯着包长卫,后来眨眨眼睛,眼里浮现一层泪光,脸上露出感激的表情。
何自我忽然奇怪向抗生书记今天的状况怎么这么差,不道德地猜测他也许在装病,其实他病得并没有这样重,何自我每天都要过来看看他的,知道他的病情,也能理解他伪装成这样既能博得别人的同情,又能借此顺利离开沉湖逃避津川市检察院的审查。一想到这,何自我觉得自己心理很阴暗卑鄙,但自己觉得受到了向抗生某种愚弄和伤害,这时候心中也有点怪向抗生贪恋权位,不肯早点放手给何自我赵明珠理顺关系、创造机会,让自己直接接任农场书记,赵明珠当场长,这样是最好的结果,他并没有一肩挑的心思,他也并不反对和赵明珠组合成书记场长一套班子,可现在晚了,回天无力。自己还算是个场长,而赵明珠心心念念一场,什么也没捞到,向抗生自己呢,自体垮了,儿子进去了,一世英名扫地,真是打脸啊,坚持在农场当家人的位置上多呆几年,是这样的结局,何苦来哉?
何自我肯定其他在场的几个人都有这样的想法,那就是责怪向抗生贪恋权位,没给大家更多发展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