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何洁留在五分场的老家里养病休息,洪波独自回到了总场机关大院里。
冰雪昨天才融化完毕,潮湿阴冷气温很低。站在离开七八天的家中,隐约中闻到有一种霉味儿。看看大红的“喜”字还在,家俱成色还是全新的,屋中却有了霉烂的味道,就象他们的婚姻,才过蜜月就已经变质变味,这速度快得让人难以适应。
他洗了澡,将衣服泡在脸盆里,然后打开电视机一个台一个台地调换节目,正值普天同庆的日子,电视里都是些皆大欢喜愉快过节的人和事,他却象雾里看花一样提不起兴趣,很觉无聊,于是点燃一支烟抽起来。
有人敲门,打开门一看是向红心。他很觉得意外地怔住了。
“新年好!怎么,不让我进屋啊?”向红心脸对着灯光,看得出擦了粉描了眉的。
洪波皱了皱眉头说:“进来坐吧。”收拾一下沙发,请她坐。
两人坐着一时觉得没什么话讲,向红心便问他老家的情况。
洪波简单地说了几句,也说到了何洁的病情。向红心一听便急了,连忙问是不是很严重,怎么不回家来休息。
“好得差不多了,还是让她妈妈和妹妹照顾几天吧,我不是很细心的人。”洪波淡淡地说。
“你是细心的人,就看你用不用心了。”向红心淡淡地说,“她可多次夸奖你细心会疼人呢。”
洪波没什么表情地问了声:“是吗?”在家中找了一圈,只找来几个苹果,向红心说不吃,洪波放下了。
“我这几天过得没劲透了,只安静了两天这不又嘈杂得叫人受不了!”向红心说这两天白天晚上来人不断,说是来拜年的,其实都是来讨口信的,听说马上要动干部了。今天晚上,哥哥向五九带着段小龙、总场的司机老金和几个她不怎么认识的哥们,说是来给她爸拜年,一来就不走,在家里喝上酒了。
洪波只淡淡地接了句“你们家什么时候不热闹啊?”就不再做声。
向红心叹口气,见洪波没有和她继续说下去的意思,觉得两人真是生分了,于是起身说要回去了,洪波也没留,拿出两盒从老家带回的麻糖请她带回去:“新年快乐,算是给你拜年吧。”
向红心接了说了声谢谢。
两人出了门走上公路,觉得屋外的气温明显低得多,冷风从领口、袖口和裤脚处灌进衣服里,凉嗖嗖的。幽暗的路灯照在路上,看得见还有人影在活动。
两人走着一路没话,分别时向红心才说:“嫂子想给我作介绍,是一个死了老婆的人,又矮又胖,我不喜欢。”
洪波心里有点堵,沉吟一会说:“多接触多了解吧,时间长了就会有好感的。”
“反正我不喜欢。”向红心丢下这句话,径直走了。
一阵寒风又起,卷起地上的枯叶打在人的身上,望着向红心的身影消失在“党委特区”里,洪波这才往回走,这时风又住了,四周静下来,这是喧嚣过后的沉寂,宁静中透出虚幻。洪波裹紧大衣在道路上慢慢走着,思绪象道路上的灯光幽暗深邃,儿时的玩伴,祖父坟头上的鞭炮,今后公司的发展,向红心多次暧昧不清的暗示,大学期间和柳小秋的几次约会,毕业后和张凤仪若有若无的恋爱,与何洁的相识相恋到肌肤相亲。记忆的片断在他脑海里展现,他却茫然了。人的记忆真是怪啊,时间越久远的显得纯洁珍贵,其实当时对自己的伤害同样巨大,越接近现在的总是些烦恼烦心的事,有的甚至是污秽和丑恶。
洪波站住了,有一个问题难住了他,印象中的柳小秋是单纯的,却能通过关系挤下张凤仪留在了省局,现在又搭上省财政厅实权处长结婚,印象中的张凤仪也是纯洁的,按柯明路的推断就是出卖色相、当小三以巴结权贵,结婚前的何洁在他看来是多么的高雅脱俗,不想到却有一段令人难以启齿的过去,过去想象得多么美丽,现在就让人觉得多恶心可恶!是这世上本身就没有纯洁和污秽之分,还是自己不适合这个世界呢?看人世间芸芸众生,熙熙攘攘物欲横流,难道这世上本来就是污浊的吗?我这个清醒的人看世间百态,是这样让人无奈,那神经错乱的李思水之流看我们又是哪样呢?
洪波困顿了,后来在阴影里猛地摇摇头,想甩掉这些荒诞的念头,把从一旁经过的才给领导拜完年的人给吓着了,以为是李思水从精神病院又给放回来了。
第二天即正月初五,洪波十点多才起床,吃了点水果,便骑车来到公司看望值班的同志,和大家闲聊几句后便向沉湖边骑去。
北风劲吹,远远地便看见沉湖湖面上翻起层层浪线,一条赶一条地奔向南方。骑车到湖边后向左一转便到了陈到底老人的屋后,他下了车轻轻推着,生怕打扰老人拉琴的雅兴。走近一听,琴声未起也没半点声息。于是停好车,轻轻推开了半掩的门,只见一盆炭火烧得正旺,那把二胡无声地躺在小桌上,老人戴着顶棉帽靠在椅子上耷拉着脑袋睡着了,手里的收音机还在“嗞嗞”地响着。
洪波轻轻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