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波在种子公司值班室躺了一天,输了一天的液,到黄昏的时候病情大有好转,只是人还没有什么精神。一场酷寒和高烧之后,他虚弱得很,脸上没什么血色,人也象徒然清瘦了许多。
何洁坐在一旁低头看着地面不做声。向红心收拾好输液的器具后低下头,半开玩笑地对洪波说:“小孩子得真病,看你人都瘦了,要何洁妹子心疼!”
洪波平静地望着向红心,两眼象一泓静静的泛着冷光的湖水。
“我们的洪经理,休息好了该起床了,我们接你回家吧。”向红心又说。
“护士长,你的职责完成了,快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们向家任何人!”洪波还是那样冷冷地看着她。
向红心吃了一惊脸色发白了,这是她从未遭受到的白眼,她背起药箱就要走。
洪波又说了:“她是你带到我身边的,你把她也带走吧。”
向红心、何洁、张兴强都愣住了,何洁羞愧得无地自容,紧咬嘴唇不作声。
张兴强走过去亲切地说:“老弟啊,我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再怎么你也该回家啊,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啊。”
洪波无力地笑笑,显出一脸的疲惫:“张书记,没什么,我很好,现在什么也不想吃,就想安静地休息。明天就好了,真的,你把她们都带出去吧,我想休息了。”
三人很尴尬地站了一会儿,后来张兴强向红心把何洁劝出了门。三人一出去,何洁便扑在向红心的肩头上号啕大哭起来,一些不明就里的职工过来看热闹,她也毫无顾忌。张兴强安排好人在另一房间里值班,要求注意这边房间里的动静,便和她们上车回到了总场。
第二天早晨,何洁用保温瓶提着肉丝面条赶到种子公司时,洪波正在公司食堂里吃早点,象不认识似地没理她,何洁也没说什么话,转身赶到学校上课去了。中午她放学回到家里打开门,心里便呯呯跳动起来,洪波回来了!她小心走过去,看来他是回家洗过澡了,换洗的衣服也晾在了院子里,可是人呢?她回到房间,看到敞开的衣柜里空了许多,她无力地跌坐在床上,流下了伤心的泪水。
洪波从衣柜里取走了一些衣服,看来他是不准备回家来住了!
新婚刚半个多月的房间里,大红的喜字贴在镜子上,锡箔纸连成的彩带还在头顶,人却是形只影单,留下她独守空房了。
下午何洁打电话给张兴强问洪波在做什么,张兴强告诉她洪波在宾馆,有客人。她便怀着一丝希望在家里等新婚的丈夫回来,手脚也没闲着把家里认认真真地收拾了一遍。这是她的家,这是她从小就梦寐以求的家。如今发生这样意想不到的事情,她能感受洪波的痛苦,就象当初自己也曾生不如死一样,为了捍卫这个家,就算洪波再怎样对她,她也会忍受着真心等他回来,等他回家。
今天由何自我代表农场和刘小平引荐的农技专家秦补拙签定了合作合同,作为这一合作项目具体执行单位的负责人,洪波参加了签字仪式,而且和他们一起共进晚餐。他人还有点低烧,胃口不怎么好,克制着不怎么喝酒。
刘小平看出洪波哪里不对劲,打趣地问他是不是新婚蜜月里兴奋过度精力透支,便打趣地劝他要节制保重身体,还要洪波代问何洁好。洪波吱唔着端杯给他敬酒,何自我副书记也在一边帮着打圆场。这刘小平喝了两口,不知怎么又想到了李思水,请何自我龙德水等农场领导多关心照顾他。
“他过得很好,你不用担心。”龙德水副场长说。其实李思水又被送到市精神病医院了。
几人吃完饭散桌下了酒席,洪波把刘小平等人送到宾馆房间门口,刘小平便不让他进去:“你们正新婚燕尔,我不敢打扰你,你快回去吧!”
洪波便收起准备在宾馆陪他们过夜的打算,走出宾馆来到门外,一阵寒风吹来,他打了几个酒嗝,胃里开始发酸、想吐。他心里不由得惶惑起来,我怎么办我去哪里。我才结婚的有家的,可那是我的家吗?洪波迈着醉态的脚步来到了自家门前。这时的沉湖机关大院里家家灯火,他望着眼前这一派温馨和睦的景象,胃里的糟粕加快了发酵,大脑也更加发热了。
洪波开门进屋,正在整理沙发的何洁便闻到了一股酒气,见他满脸通红连忙上前来扶他,小声说:“怎么喝酒了,还没好呢。”
洪波拦住她的手,径直走到沙发前坐下。
何洁连忙给他倒好一杯热茶递给他,洪波不接,眯着两眼上下打量着她的身子,后来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不再流动,只是深深地望着她。那是一种多么复杂的眼神,里面充满了愤怒、痛惜和鄙视。何洁的心里象被从沉湖湖面上刮来的寒风扫过引得一阵阵悸动!
“你给我说实话,你告诉我,李思水说的是不是真的?!”洪波一字一句地问道,语气出乎意料地平静。
何洁双手端着的茶杯颤抖了,开水溢出杯沿烫着她的手,但此刻她的心却更痛。她缓缓转身将茶杯放到茶几上,背对洪波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