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年代的婚姻法,还没有离婚冷静期的规定,只要双方符合感情破裂这个离婚条件,夫妻双方自愿并且坚决离婚,那么民政局当场就就给发离婚证。
见她神色平静,不像是在开玩笑,也没有半点赌气勉强的意思,首长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准备了一肚子劝文殊兰的腹稿,一句也没派上用场,以至于他走出门时,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他忍不住把杨冽逮过来问:“这文殊兰没吃错药吧,居然这么爽快同意离婚?倒是程锐这小子,文殊兰同意离婚,他怎么还黑着个脸,看起来好像不太乐意?”
杨冽长长叹了一口气,“首长,这回您可能好心办坏事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只怕锐哥自己都没发现,他已经舍不得文殊兰了吧。
但事已至此,离婚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后知后觉的感情,到底还是太迟了。
“文殊兰吃了秤砣铁了心,这下,锐哥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
屋里。
只剩两个人,面对面坐着,谁也没有说话。
如果说,回到家之前,文殊兰还有几分迟疑,那么,在首长表明来意,并且再次见到那张离婚申请书之后,她
没有办法再自欺欺人了。
抬眸看向坐在对面,死死抿着薄唇的男人,文殊兰突然发现,再次跟他摊开说离婚,好像也没难么难。
“既然明天就要把婚离了,那在领离婚证之前,先把财产分割好吧。”
说着,她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钱都掏出来,差不多剩1000块钱,记账的小本本也拿出来,上头记着的欠款,总计还有600多元。
文殊兰盘算了一下,拿出其中的700元,放到程锐面前,“我还欠大家600多,说好的连本带利还,算上利息,700块钱应该够了,我把钱给你,你帮我还给大家吧。”
程锐抿唇,“你为什么不自己还?”
“明天离了婚,我不再是大院的家属,要从这里搬出去,想再进来也难了,还钱也不好还,所以只能麻烦你。”
话里话外都是客气。
她就这么迫不及待要离婚,想要离开他吗?
程锐烦躁不已,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不想离婚的人,变成了他自己。
“文殊兰,你非离婚不可吗?”
文殊兰一愣。
明明主张离婚的人一直是他,离婚申请书也是他亲手写下,然后是她姑姑去请首长亲自出马,
来劝她离婚的,但凡她说一句不想离婚,结果不知道要闹到多难堪,
被逼着离婚的人,一直是她。
文殊兰并没有抱怨,她很平静地接收了这个结果。
“首长说得对,你有你的事业和追求,也有程家早就安排好的婚姻,你我之间本就是个错误,之前是我执念太深,给你造成这么大的困扰,我郑重向你说一句抱歉。”
这句话,本该是原主对他说的,好在现在说也不迟。
“这一年,你我虽然领了证,但关系水火不容,与其说是夫妻,更像是冤家,既然如此,再耗下去也没有意义,徒增烦恼罢了。”
“这阵子我想了很多,也想开了,我有我的新天地要闯,你有你的前途要去拼,既然人各有志,我们还是放过彼此,祝福彼此都得偿所愿,都有个没好的未来吧。”
一席话,通情达理,又态度坚决,没有半点回旋商量的余地。
程锐好半晌才开口,声音嘶哑得不像话,“文殊兰,对不起。”
文殊兰愣住,“为什么要道歉?”
“因为很多事。”
从药监局回来,他一路几乎没说话,但是想了很多。
“虽然我们已经领证一年多,本该是
最亲密的夫妻关系,但是我从来没有带你回程家见过程家人,也从来没有跟你提起过程家。”
程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提起这些。
也许是因为文殊兰的坦然,也可能是因为,明天就要离婚,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我的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没过多久我父亲就续弦,给我娶了继母,而这个继母,是我母亲的亲妹妹。”
小姨变成了继母,真是荒唐。
“是小姑把我带大,但是她的婚姻也不幸福,嫁了一个远不如她的男人,这男人生了个女儿,含辛茹苦养大,到头来发现,这男人在外头还有另一个家,和一个年纪没她女儿小的儿子。”
这就是程家,表面光鲜,内里藏污纳垢,一塌糊涂。
生在这种家庭的男人,就算婚恋观没被带歪,也难免对婚姻产生怀疑。
文殊兰突然理解,为什么当初原主挟恩图报逼他娶,他本可以拒绝,但他还是娶了。
因为上一辈耳濡目染告诉他,婚姻就是一张废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