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西垂，整片天被染成红紫交错，云海翻涌间，余晖从上倾泄而下，将院子笼上一层淡金光晕。
单薄少年逆光站在百步之外。
他低垂着头，双手被人反剪于身后，却依旧身姿笔挺，宛如青松。
明明浑身伤痕，血迹洇在青色外袍之上，绵延一片，他却仿佛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谢眠突然有些恍惚，连劝阻的话都忘了说出口。
第七次重生，她已经确定不论怎样对谢衍动手，她都会在杀死他后，以意想不到的方式死亡，重新回到京郊别院中。
那次，她放弃了对谢衍动手。
任由他像第一世那样，摔下山崖，好几天才被侍卫找到，人都快死了。
恐惧、厌烦、无助。
在她听到谢衍的名字，听到和他有关的任何事时，心里都会不合时宜地涌出这样的反应，所以很长时间，她都缩在长乐宫里。
不会见到谢衍，就是她心中最安全的地方。
谢承几次未在皇后那见到谢眠，特意带了一箱从海外淘回的新鲜玩意儿哄她开心。
见她神色恹恹，谢承同她约定父皇寿诞后带她出宫玩。
那时已是深秋，桂树飘香，嫩黄花瓣羞羞答答藏在枝叶之间；满园红菊盛开，从各地献来的奇珍异卉点缀着御花园，热热闹闹地为这一国之君庆贺。
正是君臣相和，皇子献礼的时候。
在一众玉器、珊瑚、奇瑰珍宝之中，谢衍很突兀地空着手从席位上走出。
他朝上首帝后恭敬地拱手行礼，朗声道，“儿臣有一寿礼献给父皇，恭贺父皇寿辰。”
大家纷纷低语，在猜测这个毫无根基的九殿下，准备了什么惊喜。
却听谢衍双手负于身后，背了一篇《治水赋》。
其实这一篇赋，谢眠在第一世时就听过，只是当时她坐在皇后下首，正专注地低头玩着九连环，一眼都没有往人影望去。
直到第七次重生。
她看到谢衍站在石阶之下，穿着淡青常服，身量挺拔，毫不躲闪各方打量目光，有条有理地提出了十二条水患治理之法。
那一瞬，仿佛一殿月光全照在了谢衍身上，刺目地让人难以直视。
只能看到一个如挺直身影，如青松、似翠柏。
她依稀听到有人私语九皇子有大才，听到三皇子坐在她身侧暗暗磨牙的声音。
谢承明显很介意谢衍大出风头，便是带她出宫玩，也显得心不在焉。那时，谢眠动了心思，同他说做了个噩梦，梦到她会死于谢衍之手。
她暗戳戳地说了很多关于谢衍的坏话，谢承一口应下定会为她扫除后患。
而后，她便在三皇子府邸地牢见到了谢衍。
满身伤痕交错，眼中却亮如星子。
——
谢承的鞭子在空中挥地猎猎作响，每一道都带着撕裂风云的力道。
“阿眠，你使得鞭子总是软绵绵的，把鞭子握得太紧了。”谢承把鞭子递给谢眠，“手臂放松，握住鞭子即可。”
“把鞭子当成是你身体的一部分，像挥手一样挥下去。
“阿眠，看到没，你的目标在那。”
谢承握着谢眠的手，微微扬起鞭子，指着谢衍。
“三哥，我不想学鞭子了，你放了九弟吧。”谢眠挣开谢承，将鞭子放回他手里，“今天不学，以后也不学了。”
在她面前，谢承是一贯的好脾气。
他们生母是一母同胞的姐妹，整个宫里，没有比他们血缘更近的姊妹。
当年皇后头胎是双生子，生产时胎儿脐带绕颈，出生已是死胎，母家带陆家妹妹进宫看望，今上便瞧上了陆家妹妹。
他原想将人留在宫中直接封妃，但陆家妹妹抵死不从，陆家老太君亲自入宫将人接走。而后皇后怀了三皇子，陆家妹妹嫁了无名寒氏。
再听到她消息，已然是身怀六甲、丈夫病故，皇后将人接到宫中调养身子。
却不妨，胎相不稳，孩子早产，陆家妹妹年纪轻轻丧了命。
今上感怀旧人，将谢眠记在皇后名下，当正经公主养着。
听到谢眠任性地说不学便不学，谢承摸了摸下巴，忽然拍手笑道，“我懂了，阿眠嫌鞭子无趣，那便学射箭吧。”
“你上次投壶输给了那群贵女，还回来找我哭鼻子，这回三哥教你，定让你拿了头彩。”
谢承挥挥手，有侍卫递来一张牛角弓，“今日，三哥便教你如何一箭射穿心脏，再同你说抛尸可不是简单地往枯井一扔就是。”
他随手将箭搭在弦上，单手握弓让箭尖对准谢衍，上下晃动。
“三哥！”
谢眠看着便觉心中紧张，连忙抓住谢承袖摆，“我什么都想不学，三哥你快把弓箭放下。”
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