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凭那些高门大户当初圈占土地有多么的理直气壮,可朝廷一声令下要彻查土地兼并之风,一个个顿时夹紧了尾巴,悄无声息的便将田地归还了回去。
如此既保全了天子威仪,又给了各级官府台阶下,还平息了众怒,明面上看皆大欢喜。
否则,轮到宫里那位明昭帝下旨查办,还不知有多少人要掉脑袋呢。
只是,这次风波终究还是让不少富贵人家蒙受了巨大损失。
尤其是刚刚入局的人,投了银子进去,还未享受到土地兼并的红利,便遭到了官府的突然袭击。
整个檀州城最惨的自然要数靠着宋家生存的那伙人。
已是炎炎夏日,曲云初大清早的醒来,便听到院子里嚎啕大哭声不绝于耳,一打听才知道是二房陆柏庭带着全家老小在府门外痛哭哀求。
近来铺子的生意有所好转,她整日里忙着替人摸骨算命,前两日还为一名重症患者做了场极为艰巨的包扎手术,累得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倒头大睡了两日。
没曾想才起床就撞上了这等晦气事。
因檀州府的兵变,官府在彻查土地兼并之事她也是听闻过的,可陆柏庭不是私吞了陆家十万两银子嘛,怎生就沦落到了如此境地。
看着卫氏带着可颜和小宁在房里为自己布置早膳,曲云初揉了揉惺忪睡眼,正思忖着如何处理此事,卫氏便先开了口:
“你婆母如今将自己关在栖霜院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潜心向道,小宁去那边请示,她也只是叫人带了句话出来,叫你自行处置。”
就连卫氏也察觉到江芮现在是真正的只想做个闲人,可女儿自己个儿挑着这么大个烂摊子不说,还得管她二房、三房的事,想想都觉心累。
“小初,我寻思着还是差人放你二叔一家进来,老老少少几十口人跪在门外啼哭成何道理。”
卫氏谏言道:“姑爷不在府上,你总归还是要为他为陆家留几分体面的。”
曲云初轻笑:“陆家如今还有什么体面可言的,上上下下的都沦落到外出做挑货郎了,这点笑话早已算不得什么。”
想了想,她经不住看了眼可颜,皱眉问道:“二叔怎生哭得如此惨烈,横竖那宋家的万亩良田本也不是他的,如今虽是让官府收去了田地,好歹没追究罪责,能够全身而退,他应该感到庆幸才是。”
“小姐是不知道二太爷这次有多惨。”
可颜撇嘴道:“听说二太爷求爹爹告奶奶,用他在外面的所有家私跟着宋家在檀州西郊又置办了万亩田地,可那批田地的主人好几位都是军中烈户,那些军属去找官府理论还被强行下了狱,险些闹出了人命,为此才引发了此次的檀州兵变,官府追查下来,宋家和二太爷自是脱不了干系。”
曲云初听得无奈摇头:“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谁说不是呢,那宋家据说是被推出去了不少人顶罪,可二太爷这把年纪了如何受得了牢狱之苦。”
可颜道:“是六爷主动招揽了罪责,才保全了几十口人。”
“文驰?”
曲云初忍不住唏嘘了声。
陆文驰在陆家的小辈里倒是个本分听话的,不该的是摊上了这么位自私自利的父亲。
“我可是记得当初二叔离开陆府时说得多么决绝,说他是死是活都不再与陆家有任何瓜葛,这才不过半年光景啊,他又跪回来了。”
曲云初半眯着眼,无奈的长长叹息了声:“看来离开了陆家,外面的日子并没有那么潇洒呀。”
“你这丫头就别说风凉话了。”
卫氏催促道:“总得出去给句话,这么多人大清早的跪在外面吵得府上人都不安生,如今酷暑难当,嬷嬷们在外摆摊卖货何其辛劳,还得好好休息呢。”
“是是是,娘亲说的是。”
曲云初倒想瞧瞧陆柏庭还有何脸面回陆家。
横竖眼下局势已见分晓,又有分家文书在,她也不惧陆柏庭再来吵闹着要分家。
不过,还是得顾及江芮的感受,总得她亲自开了口才算数。
洗了把脸,收拾干净后,她带着可颜去了外院,刚到府门口,陆柏庭就跪着挪了上来:“侄媳妇,侄媳妇,二叔错啦,二叔知错了,求求你救救文驰,救救我们二房吧。”
陆柏庸站在门口,恶狠狠的瞪了眼这没骨气的,语气冷冰冰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二哥出走时生怕知意留你,如今还有何颜面回来。”
“你有何资格谴责我。”
陆柏庭泪眼婆娑的瞪了眼陆柏庸:“连妻儿老小都护不住的懦夫,若不是靠着大嫂庇护,你怕是早已成了枯骨。”
“你……”
陆柏庸气得横眉冷对。
“好了,都别吵了。”
曲云初听得头都大了。
陆家这两个老巨婴真是害人不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