畏罪自尽的岩田无疑为自己找了个最轻松省事的解脱办法,因为他知道如果被红叶姐手下的刑讯小队抓到,准备迎接他的只会是之于一粒枪子百倍的痛苦。
我和太宰作为负责人、中也作为红叶姐的部下,一行三人动身前往了岩田的藏匿地点,或者说是岩田的自尽现场。
岩田的家人——夫人美杏尽可能地把长男、次男、长女搂在怀里,把头埋在长男的肩上背对着我的同事们;三个孩子不知是被父亲的惨死吓到,还是害怕抵在他们头上的黑黝黝的枪口,小声呜咽着流泪。
岩田躺在距离他们两米远的地板上,下颌因为枪支的后坐力已经碎裂脱臼,瞪圆的瞳孔里定格了最后的恐惧;后脑伤口处的血迹已经微微干涸,隐约可见一些乳白色的渣滓,是脑髓与头骨碎片。
红叶姐把她那柄纸伞当做手杖戳在地上,用眼神确认我们三人都没有受伤后又重新蹙着眉看向岩田;中也垂首走到红叶姐身后等待命令;太宰则没有往日见到死亡与尸体时的兴奋,面无表情的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岩田,裹紧大衣不再言语。
“我记得岩田先生的长男也才只有九岁吧,把枪撤掉两把,应该也没什么关系?”我看了看同事们,又蹲下来摸了摸三个孩子的脑袋,“不过,你们要乖乖的不能乱动,不然这些大哥哥们手里的玩具就会喷出火苗,在你们可爱的小脑瓜上烧出一个洞,很可怕的,对吧?”
仅剩两把枪瞄着跪坐在地上的四人,最小的长女用稚嫩的童声向我道谢,只是还没说完,就被美杏夫人捂住了嘴巴,只能听到半截的“ありがと”。
“小啄,这是岩田的遗书。”红叶姐把一封溅上血迹、褶皱的信递给我,“从他妻子身上找到的。”
太宰侧过头,于是我把信纸向他那边倾斜了一些,一起沉默地读完。
遗书很短,凌乱的笔迹写着寥寥两行字:“余将尽吾所能,将横滨还予横滨人。”
下面还有一些被划掉的单词,依稀能辨认出写的是“怪物”、“滚”、“普通即不安”之类的字样。
一直没有说话的太宰发出意义不明的冷笑,我习惯性的伸手握住的他的手腕想感知他的情绪,却只能感觉到如死水般的毫无波澜。我只好又放开太宰的手,去猜测他发笑的原因是什么。
是想到了岩田叛变的理由吗?
我思考了一下,轻声开口:“也就是说,岩田通过乔的异能「心中的风景」看到一个没有异能者的横滨。”
“看来是这样的。只是他这个叛变理由未免太荒唐了点。”红叶姐又接过岩田的遗书,皱着眉来回扫了两遍。
“我倒是能理解岩田先生,作为没有异能的普通人,我也或多或少被攻击系异能的同事歧视过。”我抿着嘴,做出为难的样子,“更何况,他也不像我这么幸运,能够得到森先生的庇佑,还有红叶姐、广津先生和大家的保护。”
这句是我的真心话,我理解并同情着岩田先生。我假装为普通人尚且如此,岩田作为真正毫无异能又身居高位的管理者,承受的明褒暗贬恐怕是只多不少。
“啧,愚蠢至极。”中也双手揣兜,颇为不屑地抬头睨着岩田的尸体,“他以为港口Mafia倒了,横滨的异能者们就会消失吗?到时候只怕会是「GSS」与「高濑会」的兴起吧。横滨永远都不可能是风平浪静、只属于普通人的城市啊。”
我点头赞同着中也的话。更何况,普通人中有无形中划分的三六九等,岩田凭什么能确定自己和家人就一定能够得到尊重的“上等人”呢?这样自诩英雄主义的岩田,真的算不上“英雄”,充其量是一个从怨恨某个歧视过他的异能者,到对所有异能人士心生怨怼,被愤怒冲昏头脑的可怜人。
一直没有说话的太宰蹲下来和三个孩子平视了二十二秒,在美杏夫人慌张的目光中开了口:“岩田先生,真是位不负责的父亲呀,对吧?”
“什么?”包括我在内,众人都被他问得一愣。
“前辈,我是说,岩田先生并不是一位负责的丈夫与父亲。”太宰重新站起来,整理了一下大衣的下摆,“自以为是的冲动行事,又毫无担当的畏罪自裁,剩下妻子和孩子在这里,胆战心惊地看着我们的脸色。哎呀——差点忘了,他的初衷却是想给孩子们创造一个‘和平的横滨’。”
太宰的话显然刺激到了美杏夫人,她的视线在我、太宰、红叶姐身上穿梭着,呜咽恳求道:“我替丈夫赎罪,杀掉我,放过我的三个孩子吧。求求您了,啄...啄小姐。”
多可悲啊!美杏夫人是一个连我们是谁都认不全的家庭主妇,只能通过我们刚刚的对话,勉强叫出我的名字。
“夫人,我还以为您是聪明人。您这样一心求死,和岩田先生有什么区别呀?”太宰眯了眯眼睛,“没有了您的照顾,这三个孩子只怕更难平安长大吧?”
“啄小姐...”美杏夫人泪眼汪汪地看着我。
三个孩子也跟着美杏夫人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