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着静安含笑点首,别过而去的背影,遂眼中满是不舍,心中也剜空了一般的难受。
直至望着她进得家门,并小心翼翼地,将那十枚大子儿揣进怀里,以来感受一点久违的温度后,方才拉着人力车,又折回去寻俞可有了。
等再来到‘渡世医馆’,都已快晌午时分了。一别近三载,两人自是好一通唏嘘,故而,俞可有也忙向肖业老郎中告假,称家中有事,就欢喜地带着自谦去了。
这般,待回到他的住处,乃是租赁而来的三小间民居,也并无厢房之类。但院子里收拾的却颇为干净,又养了些花草,再圈了几只家禽,稍种了点蔬菜,倒增添了许多烟火气,可见小日子过的甚是安稳。
再等自谦进屋见着步艳霓,少不得又是一回惊喜。而想着当初离开鹰嘴崖时,两人的孩子不过还在襁褓,于今却已能满地玩耍,且还有一个不俗的名字,唤作‘清流’,便不禁感叹,韶光春华易逝,岁月不由半点。
一番相叙后,步艳霓就问起了二人如何相遇的。自谦一声叹息,索性将自己打蓿威州回来时,所经之事讲起,也听的她和俞可有是唏嘘不已。
而自谦,也方打夫妇俩口中得知,原来步正升和俞可庆、步婉霞,那时为怕他撞上静安大婚,竟早早返回了蓿威州。以期设法留住自己,免得难以承受。
如此,岂能不又一回感慨,那打小一处的情谊,终究不是白白而来的。但因不知步正升几个,是否说过俞清嫣的遭遇,故也暂且未提。
遂之,却又心中苦笑,谁知偏阴差阳错,令自己大病一场阻了归程,不但赶上了,还一路相送出嫁而去,看来皆为因果注定。只是不想,他欠静安的,竟会被命运作弄,以恁般方式相还。
随后,俞可有又说道:“我早已告知过俞四伯,让你归来后定要寻我。可时日久了也不见你人,为此还特意回村了一趟,这才知晓,原来他老人家竟忘了医馆的名字,且也不知你在牟乳城做何营生。”
自谦感叹道:“俞四伯也是老了,此回再见到他,精神已大不如从前了。这人啊,实是经不起岁月所侵。”
步艳霓也有感触道:“谁说不是呢,前日俺们外出,遇见了可恺大哥,听他说,婉霞的爹爹步元叔,也是得了甚么病,不知能否熬得过去。”
自谦闻后一震,遂疑惑道:“这怎么可能,过年那会儿,身子还硬朗着呢,怎会这般突然?”
俞可有无奈道:“庄户人家得病,哪里还分时候,辛劳忙活半辈子,那身子早已处处隐疾,指不定何时便发作了。这般的苦于奔计,到头来也不知图的是甚么。”
步艳霓白了其一眼,遂道:“还能为甚,不就是图个安稳活着么。再且,寻常百姓哪有容易的,不大都是如此。”
俞可有摇了摇头,便道:“话虽是这个理儿,但总觉着人活一世,日子已然艰辛,又何必再去苦苦为难自己呢。不然,岂不白走了世间一遭。
且如今时局不稳、四方动乱,能有个安逸之处,就已经极为不错了,倒还再多图甚么呢。无怪乎俗言说,宁为太平狗,莫为乱世人,当真不假。”
但步艳霓却不以为意道:“都说,凡托生为人的,皆是前尘宿债未消,方轮回世间相还。若是如此,既有债要偿,又怎能不苦呢,便当命中注定好了,抱怨恁多倒有何用。”
不想,俞可有一时不忿,竟道:“若果真有何因果,怎没见世上那些恶事做尽,却日日锦衣玉食之辈,遭到报应呢?反倒像大户叔和婶子恁般的好人,偏早早去了,甚么轮回宿债,都是屁话而已。”
步艳霓遂瞪了他一眼,嗔道:“倒胡言瞎讲甚么,嘴上没个把门的。”
而看着俞可有讪讪的样子,自谦就笑道:“我没事,且都过去恁久了,你们公婆俩何至这般。”
步艳霓也瞥了眼自家男人,便讽刺道:“他就是见不得这世事不公,像是要以天下为己任,去荡尽诸多不平似的。偏自己又没那等本领,只能过把嘴瘾。”
俞可有嘿嘿乐道:“若不再痛快一下嘴,便凭如此世道,还不得把人给憋死。”
自谦也笑道:“我倒是觉着,艳霓之前所言有几分道理。这世间之事,无不是因果使然,心生念、念生因、因生果,就如你当初选择来牟乳城,方才有了今时的作为。
倘若那会儿留在鹰嘴崖,相信如今你和艳霓,当又是另一番样子。虽不知两者之间对错与否,但终是那时的因,结今日的果,只看自己怎般选择了。”
但俞可有仍有些不认同,便道:“那你说宿债孽缘、命中注定之言,当又作何解释?”
自谦就道:“便像你今世,种何因、结何果,一步步走来,如同冥冥中在驱使你一般,兜兜转转终逃不脱,这当是所谓的命中注定吧。
说着一笑,又道:“至于轮回转世、宿债孽缘甚么的,虽不可考究,但按佛家之理,倒也能讲得通,”
俞可有问道:“此话怎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