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自谦于码头货栈,不料竟巧遇宿敌、重逢故交。待和步正京一回旧怨后,又跟江虎子于酒楼一番往情,难免又忆起儿时,也想起了同英子的点滴,岂能不感叹于怀,遂心中挂念的紧,便忙打听起她的境况。
却听江虎子埋怨道:“你也太过自尊,发生恁大祸事,为何不知往迟心湾寻英子去。即使已非从前,但好歹你俩打小一处,难道就不知她对你的心思,而今倒好,日日于那码头守着,都快成望夫石了。”
不想闻得这话,丛凤儿竟是心头一紧,便有说不出的滋味,随之空落落的不是滋味。按理说,跟自谦相识不是很久,但自己也不明白,怎会莫名的夹杂着恁多情愫,倒像是早已存在般,只不过恰如其时的迸发出来了。
而见自谦低头不语,江虎子又叹道:“英子如今也是二十几的大姑娘了,本已到了该出嫁之时,可每回被我娘提起,只是眼中含泪不语,但咱们岂会不明她的心思,却又能如何?”
自谦心头一苦,就问道:“虎子哥,英子近来可好?”
江虎子摇头道:“我也是好长时日不曾回去了,只是不久前我爹来信说,家中客栈扩建了不少,全靠英子一人忙里忙外,我娘实在心疼,便欲寻专人打理,也不知现在怎样了。”
自谦感慨道:“英子是个好女儿家,谁若能娶了她,当真是有福气。”
江虎子忙撺掇道:“不如你回牟乳县去,同英子一起打理客栈,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却是丛凤儿一听,遂蛾眉顿敛,眼神便略显慌乱,惟怕自谦答应似的。还好,只闻其自嘲笑道:“虎子哥,你看我今时这副样子,就是站在英子面前,她都认不出来,又何苦去枉寻烦恼呢。况且,我自己都不知明日如何,哪里还有资格儿女情长的,再连累至别人。”
江虎子白了他一眼,哼道:“只怕你是忘不了心仪之人吧?”
看自谦讶异的瞧着自己,便又撇嘴道:“这有何奇怪的,但凡熟悉你的人,哪个还不晓得你与那静安姑娘之事。”
见自谦黯然垂首,丛凤儿已知江虎子所言非虚了,不由得玉唇嘟起,嗔了其一眼,暗怪惹下如此风流债。但再一寻思,自己又算他的甚么人,竟这般打翻醋坛子,遂就羞的娇颜晕红。
这时自谦抬起头来,酸楚道:“虎子哥,便是没有静安,以我如今这等境况,你觉着余生可会过的安稳,哪里值得一个女儿家来托付终身?
说着叹了一声,又苦涩道:“倘若不是亲恩难偿、宿债未消,又何苦还背着自己酿下的悲痛,仍留于世间被日夜折磨,在为过往赎罪呢。”
江虎子听过,胸口就一时堵的难受,换做谁害得爹娘枉死,还能有心思再活下去。之所以苟且于世,无非是自我折磨,求得一丝原谅罢了。这般一想,便也不知再如何劝慰,惟叹了口气,遂默然不语。
倒是丛凤儿,赶忙宽解道:“俞大哥,你也别如此消极,世上哪一个儿女,不盼望自己的爹娘长命百岁呢。但发生恁等事情,终非是你所愿,倘若叔叔婶婶泉下有知,看你这般悲痛而活,又怎能安心呢?
再且,你须知道,那男女之事,皆是前尘注定、命里修下。是你的,终究躲不过去,如若没缘,自也强求不来,哪怕情深分薄,也不必心陷过往,而无法自拔。
到头只会苦了自己,也伤了她人,倒不如埋在心底,留待余生默默相伴,再去另开启一段姻缘。这世间的好女儿家何止万千,总有一个适合你的。”
自谦苦笑道:“世间的好女儿家是有,可不见得我的命里也有,若真是那般的好福气,又怎会成了今时这副样子。只怕与我的一切,就是前尘注定的,孽因、孽果、孽缘、孽债吧。”
闻得他这话,丛凤儿和江虎子不由相视,眼神皆流露出一种无奈的心酸,一时再不知怎般开解。如此,三人便各怀心事的,沉默起来。
良久,方听自谦嘱咐道:“虎子哥,我的事还请你别告知英子,以免她日后挂心而更不安,那般既误了终身,也与我再添得了一笔罪孽。”
江虎子叹道:“你已说的这般透彻了,我岂能不明白。别看英子一幅恬静的外表,内心却执拗的很。若是让她知晓了你的事,只怕真会舍了所有,来陪在身边的。
哪怕无名无分,也断无后悔可言,我倒是没甚么,但如此一来,受苦的可就是俺爹娘了。而你又太过自尊,不肯去同英子安然相守,咱哪里敢言语半句。”
自谦颔首道:“我俩打小一处,英子的性子我怎能不知,倘是没遭逢变故之前,或许日子久了,她的心思便也淡了。但若果真知晓了真相,是断然不会轻易舍了我的,所以还望虎子哥,定要瞒住才是。”
江虎子一声叹息,惟点头应允。而看气氛略显沉重,自谦就忙斟酒提杯的,称相逢不易,何必如此伤感。又道,难得东家宴请,若不吃回本,岂不辜负了一番好意,惹得丛凤儿,不由秀目翻白、娇靥飞红。
这般,三人心情才渐有所缓。且自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