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四不由气道:“你从小到大只会读书,难道还能跟我去种,那拢共剩下不到两亩的薄田么?”
自谦寻思一下,便道:“不然,我还到村中私塾教书去吧,至少有个营生可做。”
俞四苦笑道:“傻小子,你莫不是真的傻了,那外面早就传开了,说几千年的科举考试都要废除了,皆要到外边的新学堂读书,再有没有私塾还两说呢。”
但自谦却道:“私塾断然不会撤的,何况,也不是人人都有闲钱送孩子外出上学,至少那些佃户的子女,仍会留在村中。”
俞四无奈道:“难道做先生便不用吃饭么,再且少了你爹和步师爷的鹰嘴崖,私塾又能撑得了多久,哪个来捐钱供着?即使合全村之力得以办下去,但凭着那班人对你的态度,又怎恳让你再去教书,”
见其沉默不语,遂叹了一声又道:“算了,我还是先打步师爷那边搬回来吧,只要咱爷俩守在一处,有你俞四伯一口吃的,就饿不死你小子。”说完,也不待他搭话便去了。
望着俞四的背影,自谦一阵酸苦,再看着这满院宴席后的狼藉,和那还未拆除的灵棚,及这死寂一般的宅子,又顿觉凄凉无比,遂有被遗弃之感。
想着自己初来世间就为弃子,绕了一圈,而今又是孤零一人,这种悲怆之痛,哪里还能忍得住。遂来至北房,抱着爹娘的灵位,是嚎啕大哭。
且说,郝氏过‘头七’这日,果然,郝家兄弟并未出现,当中因由自是清楚,而等涂七娘几人离开后,夜晚的鹰嘴崖,却是发生了一桩解恨之事。原来,步欣、步古哥俩的房子,被人趁着月黑风高纵了把火,烧的是一干二净。
而当时,任两家人跑于大街上,如何叫喊呼救,却硬是没谁出来相助。只能眼睁睁瞅着,那房屋被大火吞噬,可见平日是多般不受待见。
即便次日,朱氏和苟氏骂遍村中,有心怀疑是自谦或俞四所为,但终无真凭实据,也惟有不甘作罢。于是,两家人遂又灰溜溜的离开了鹰嘴崖,从此再未回来。
又等郝氏过了‘七七’,涂七娘就有心想让自谦,随她去牟乳城过活,但其只是不肯,称要留在村中为爹娘守孝,既使胡彦江也相劝半日,却仍被婉拒。两人无奈只得由着去了,并商量着,实在不行以后勤跑几趟,来回顾着吧。
便如此,自谦守孝鹰嘴崖,不觉已入深秋。这日,在同俞四下田收割庄稼时,就顺手从山上打了只野兔,等傍晚回到家中下锅炖好,爷俩难得吃上了一顿美味。
因自谦有孝在身,不便饮酒,俞四就自酌自饮,刚是一杯下肚,却见俞可有打外边进来。只因步艳霓刚给他生下一个儿子,每晚被孩子折腾地够呛,于是偷摸着出来躲清净,才恰好赶上。
自谦便打趣道:“你倒是有口福,不会是闻着味来的吧。”
俞可有喜道:“这叫来得早不如来的巧。”
遂后也不客气,找来碗筷就上炕坐下,吃着又道:“你当谁都有可庆那等本事,闻着味儿也能寻到,他爹娘偷藏起的食物。不过还真是怀念小时候,咱们在和尚王烧烤野味,以致每每想起,仍忍不住的流口水。”
俞四笑道:“你小子倒有脸说,我辛苦下的兔子扣,到头来都便宜你们几个了。”
拿过自谦给斟的酒,俞可有饮了一口,乐道:“俞四伯,这您可冤枉咱们了。那野味大都进了可庆的肚子,您老还是找他算账去吧。”
俞四一笑,遂而感慨道:“都说能吃是福,看来果真不假,那孩子确实有些出息。”
自谦和俞可有皆点首赞同,不免也提起,当初错过往蓿威州求学之事,而今再看竟似注定一般。待感叹一回,俞四又是几杯酒下肚,言语便开始多了。
只听其对自谦说道:“傻小子,虽然你为爹娘丁忧孝心可鉴,但你看,正东那几个孩子,皆在外边有了些出息,你总不能一直陪着我这孤人,待在鹰嘴崖一辈子吧?”
自谦正色道:“俞四伯,蒙您老不嫌弃,让我同您过活一处,以后我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守着,给您养老送终。”
俞四摇头道:“糊涂,你也是上过大学堂的人,难道吃了一肚子墨水,便这般洒在那两亩泥土里么?”
自谦自嘲道:“以我今时这副鬼相,即使出外又能怎样,还不得受尽嘲讽,遭人下眼看待。”
俞四瞪了他一眼,不忿道:“爷们靠的是本领,与那相貌何干。你俞四伯倒打小一副丑陋相,不照样和你爹他们处的自在,难道还能活不下去怎的?”
说着饮了一口酒,又道:“何况就是留在村中,有几个能给你好脸色,还不是受尽厌弃。你自己不觉着甚么,可俞四伯却替你感到憋屈。”
此时俞可有闻后,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遂埋下头去。皆因俞郎中不顾其相劝,也对自谦失了好感,总认为是他不懂养育之恩,于外面胡闹,方害死了俞大户两口子,而俞儒更将此喻成“农夫和蛇”,可见厌恶到何等地步。
便看自谦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