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宁玉在扬州府衙门的侧门里等了很久,他想了很多,也想了很久,例如怎么给自己开罪,他很少出京,没什么大出息,文不成武不就,在京里也没太多人把他当回事。同年龄的宣家老二已经去了五城兵马司,很多人也已经娶妻了,而他不行。
父亲在位,还有很多人给几分薄面,三五年后,父亲必然要休退,届时他怎么办,谁还拿他当回事。
没人甘愿从权力中心走出来,姐姐嫁得好,姐夫也年轻有为,唯有他,什么也不是。
蜡烛在风灯里一闪一闪,跟万宁玉的心似的,一跳一跳,他可不想给父亲找麻烦。要钱没有,要点什么内幕,他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确实不了解。
赵棠一根竹签带着一阵风,一张银票钉在窗户上。跟救命钱似的,万宁玉拿了钱,心也不慌了。肯定是他,能帮忙的也只有他。
叫了书吏来,重新算了这一船的税,共九百七十六两白银,万宁玉拿了那一千两银票出来,钱鹤润宣布放行。
重新回到船上,正要宣布开航,顾况的人又来了,一言不发,围了船。
“这是何意,不是已经交税了么?”万宁玉不想下船,本能觉得没什么好事。
也没人回答他,直到后面骑马跟来的扬州府通判杨叛说:“银票是假的,速速说来,哪里得来的假银票。”
听风与赵棠藏在暗处,顾况若有若无朝这边看了一眼。听风说:“继续看吗?”
“回吧。”
朝堂上的事,赵棠作为一个长公主,一个皇家女眷,是一分一毫都插不进去手,但她偏要插手。
万宁玉她知道,她没出嫁之前,这小子整天呆呆的,非常爱干净,也不爬树,不下水,有点老实。老实人是没能力在漕运上带货作怪的,尤其是一船舶来品,兴许这不止是一船琉璃碗,漕河封闭,一定有很多没来得及北上的商船,在哪个水泊里停着。
“贵人娘子回来啦,我蒸了点心,您要不要吃点,这是千层白玉,这是小糖心酥,”芳颜端着点心过来,她起身就是来看看,顾大人回来没有。
还有,她一定要搞清楚,这个贵人娘子和顾大人是什么关系,如果有个这样的主母,在她手底下讨生活,也不是不可以。
“芳颜,你以后想做什么?”赵棠看了芳颜一眼,眼神很淡,但芳颜心尖一紧。出于本能的,立即跪下了,“求贵人娘子收留,求贵人娘子给条活路。”
这回赵棠没叫她坐,听风每样点心看了一眼,最后选了自己喜欢的千层白玉,整个盘子端着,坐树上去了。
芳颜头也不敢抬,赵棠说,“你能在扬州瘦西湖的画舫上当上数一数二的舞姬,这很不容易,可见你有心气,心气不低。”
这是芳颜最引以为傲的那一面,很多姑娘也就随波逐流了,被赶下去,没有技能,最后去青楼,这一世也就这样了,白活一回。但她不同,她弹琵琶,学跳舞,在扬州府的高官中周旋,她还没想好,要不要落地,是否有良人。她考虑得很多,也耐心,也能分出力气继续学习各种更高阶的技巧,她还能学习,这是她的优点。
赵棠说:“我不讲你也能明白,很多的姿态,没必要。”点到为止,也没讲芳颜的那点小技巧,成天这样晃,到底图什么。
“回去休息吧。”回去反省,还是回去好好想想,以后怎么过。
扬州府衙的灯火亮了一夜,从抓了一船从海上来的私货,接着是一张千两的假银票,万宁玉已经顶不住了,他知道的不多,可以说的都说了。
钱鹤润的京官之路又近了一步,因为万宁玉交代了一个小河沟,那边停放了许多舶来品,尤其是香料,堆积成山,都是走私,没有交税,也没有任何出海许可证。
而恰好,那小河沟就在扬州境内,能算在钱知府的功绩上,一旦在苏州或者镇江,就和他姓钱的没关系了。
顾况是在天亮之后回来的,从街上买了早餐,扬州最受欢迎的小方糕,和小馄饨,厨房生了火,芳颜在里面。
顾况进来看了一眼,瞧见是芳颜,转身就走,“大人,顾大人!”芳颜转头,“大人想吃些什么,我准备做些点心,不知道大人是喜欢甜口的还是咸口的。”
“都可以。”顾况大步流星,芳颜叹口气,她想过了,靠过去那样是不行了,再说她年纪渐长,一直跳舞也跳不了几年了。不若就霸了厨房,当个厨娘,也算能给自己谋个生活。
赵棠却不在内院,她和听风都不在,她去找了万宁玉。万宁玉一个官家公子,别说下大狱,柴房都没住过。这时候被羁押在班房里,四面都是墙,外头有衙役,里面没有桌椅,只有一条长案用来睡觉,并着一个夜壶。
万宁玉焦灼不已,听风将他抓到假山后面的时候,他以为自己要被暗杀了。等见到赵棠的时候,差点认不出来,“棠、棠姐姐?”
“阿玉,你受苦了。”赵棠递给他一个水壶,听风解开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兔肉,还有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