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见月夜沉默着摇头道:“我们回去吧。”
“你是在担心小礼不开心吗?”平井阳介戳破了她心中所想,在星见月夜惊愕的目光中重新拉开门帘,露出了茫然眨巴着双眼的贺泽礼,“你看她哪里像是不开心的样子?”
换衣间里的少女已经将衣物都整理好放在一边,甚至还摘下了万年不变的口罩,用宽大的墨镜遮挡住半张脸。
贺泽礼挪了挪墨镜,深海般的眼眸望着星见月夜:“……是因为担心我不喜欢露出皮肤吗?”
她的心理阴影还不至于严重到这种地步,一直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只是为了遮住没办法愈合的枪伤和显然有问题的肤色。
好在由于重力的原因,她的脸只是太过苍白,不至于出现青紫色的尸斑。
“难道不是吗?”星见月夜别扭地转过头去,“小礼在夏天也不愿意穿短袖、很抗拒和别人接触、为了不吓到别人总是戴着口罩出门、吃饭一定要喝水、用拟声词的时候经常把「呐」发作「扭呀」、很喜欢大型的棉花玩偶、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和黏滑的章鱼、偶尔会关注凶案的新闻、做饭习惯用小葱和酱油、还有、明明很渴望回家……”
她一条一条地罗列着,深褐色眼眸中的认真让两人莫名背后发寒。
“……但好像因为什么事不得不留在这里。”
分明是在被称为「日本的夏威夷」的冲绳,平井阳介却感受到了客人们常说的“平静的诡异”。
在「鵺」里面,似乎不只有他、那须与贺泽礼有所隐瞒,连星见月夜都有着不同寻常的地方,那米原樱子呢?
他眼前忽然闪过一道影子。
是贺泽礼一把抱住了星见月夜。
她摘下宽大的墨镜,整张脸毫无遮拦地暴露在对方眼中。
干净、瘦削、凌厉,上挑的眼尾在面无表情的时候十分具有攻击性,嘴角蔓延而出的狰狞疤痕让她的看起来似笑非笑,带着恐怖片里常出现的违和感。
“月夜姐观察得很仔细,也总是很照顾我,但是好像、用心得有点太过分了。”
贺泽礼伸出冰凉的手轻轻贴在星见月夜脸颊上,与她直直地对视:“那你应该也发现,我说话的时候很喜欢直视别人的眼睛,月夜姐,你看得出我有哪里不开心吗?”
平井阳介下意识地帮她们挡住了其他人好奇的目光,自己也忍不住将视线移向远处。
这是他可以看的吗?
星见月夜直直地撞进那双无星无月的夜幕中——不,不是完全虚无的黑夜,而是反射着她身后的沙滩、海洋、蓝天和太阳。
“月夜姐,你可能没有发现,你对我的关心有些太过头了,”贺泽礼轻轻放下手,与浑身僵硬的星见月夜拉开距离,她收起墨镜,丝毫不在意让自己的脸暴露在其他人的视线中,“我只是怕吓到别人,我可从来没有说过,我为此而感到自卑。”
她重新弯起眉眼,刻薄的攻击性从她脸上褪去:“但你好像比我更在意这一点,月夜姐,照顾是双向的,而不是总让一方迁就另一方,你从好几天前就在期待海滩了吧?”
沙滩上沸腾的人声突然从星见月夜的耳畔消失,她眼中的画面仿若静止一般,连天边飞过的海鸥也定格在这一刻。
“……抱歉,是我太自作主张了。”
她沉默半晌,低声说道:“一直以来,我都是被照顾的角色,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个可以被我照顾的人,就忍不住把所有的照顾欲都倾泻在你身上。”
从记事以来,她就知道自己的父母在车祸中身亡,只有那须爷爷一个人养育她长大。
起初,身边的人们会用各种各样的目光看着她,嘲笑的、同情的、冷漠的,直到后来有一天,他们全都改变了性子,对她展现出无微不至的关怀,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她的心情,就好像她一旦不开心地球就会爆炸一样。
她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哪怕这些仿佛理所当然的关切慢慢变成了真正的友善,她也总是被照顾、被保护的那个人。
她想成为照顾者。
平井阳介有些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对于「鵺」的各位后辈们,他也总是抱着关切的长辈心态看待,也许无意间给了星见月夜压力。
“那就请月夜姐也照顾一下我「想照顾你」的心态吧,”贺泽礼拿起衣物走向储物柜,只留下一声轻笑,“而且,我也不讨厌大海。”
星见月夜似乎还没缓过神,她下意识地跟着对方走了两步:“……”
见到这傻姑娘还有些怔愣,平井阳介拍了拍她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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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泽礼的一身搭配在五颜六色的海边并不算奇怪,不会游泳的她选择了躺在太阳伞下喝冰镇西瓜汁——来自星见月夜的赔礼道歉。
平井阳介眼见她们之间气氛微妙,丢下一句「我去游泳」就脱下花衬衫离开了岸边。
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