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山毛榉树林里嬉闹的野雀更先吵醒玛丽戈德的,是落在额上的吻。
她迷迷糊糊地掀起眼帘,在视线对焦前先闻到了熟悉的香水味,警惕性便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松散开。她闭上眼继续陷入半醒的梦境,仿佛回到港湾那般自然。
“早安,戴比尔斯女士。”
耶利亚替她捋开散落在脸颊的碎发,她的影子替玛丽戈德挡住渐渐明亮的晨曦,“早安,甜心。”
“你都知道了?”玛丽戈德呓语。
耶利亚嗯一声,声音很轻,像根羽毛,“你做得很好,玛丽。你保护了自己。”
她翘起嘴角,“我卧室五斗柜最下层的抽屉,系着波点缎带的那叠信,我怀疑上面也有迷情剂。”
“知道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和爸爸吧。”
耶利亚再次在玛丽戈德的额前留下一吻。她挥舞魔杖将校医室的窗帘变为不透光的,并指挥它们在窗杆上滑动。
离开前她在亚历克斯的床前站了一会儿,端详着这个还未醒来的男孩,然后推开了校医室大门。
她顺着幽静的长廊,旋转的楼梯,一路往上。弗立维在校长办公室外等候,这位矮小而博学的教授冲她露出一个笑容,念出了口令。
这是耶利亚第一次来到霍格沃茨的校长办公室(也是她第一次来到霍格沃茨)。这是一间宽敞、明亮的圆形房间。有满墙装睡的肖像(她看见其中有人隙开眼缝偷偷观察她),栖息在梧桐木上的金红色凤凰,还有堆砌在台面上稀奇古怪的银器,译名晦涩的书籍,这些无一不都引起了耶利亚的兴趣。
“哦,来了呀。”
邓布利多站在一张爪型桌腿的大方桌前沏茶,语气熟稔随意。他的左手旁坐了一位先生。这人身着看起来就格外考究精致的暗纹黑礼服,高挺的礼帽夹在腋下,衣襟上别了一枚祖母绿型切工的钻石胸针。他甚至没有褪下手套,目光隐晦而嫌弃地盯着邓布利多手里的茶具。
注意到她的出现,那嫌弃的眼神顿时变为厌恶——耶利亚猜测是她身上这件垫肩西装是由麻鸡制作的标签太过明显,也可能是单纯接受不了裤脚拖地的牛仔阔腿裤——如果说美国魔法界的整体审美还停留在上个世纪,那这群英国巫师无疑才刚开始文艺复兴。
古板、老派、极繁主义至上、拒绝新潮事物,这就是英国人。
她发出一声哂笑,不意外看见对方脸色更黑一度,牙缝间隐约蹦出美国、粗鄙之类的音符。
“早上好,邓布利多。但愿我没迟到。”
“当然不,我想。要来点茶吗?”
“谢谢,但不了,我更喜欢咖啡。”
银发巫师露出一个善解人意的笑,又转头询问弗立维。或许是他的姿态太过不慌不忙,那位先生清了清嗓,用一种颐指气使的口吻催促道,“我以为可以进入正题了,邓布利多。我的孩子还躺在病床上至今未醒,我还要送他去圣芒戈。”
“噢,你的确得抓紧点时间。”耶利亚说,抢在邓布利多前面。
她拉开一张椅子坐下,靠着椅背,翘起腿,姿态气定神闲,“因为接下来我要送他去威森加摩十层。”
威森加摩十层是审判室,最高巫师法庭和魔法法律委员会在这里进行各种刑事审判。
罗密尔·帕蒂弗——也就是亚历克斯的父亲——花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比起惊讶于一个美国人竟如此熟悉英国魔法部,他感到更多的,是一种冒犯。近似于发现一只不认识的野狗跑到自家后花园捣乱撒野。
他粗重地从鼻腔喷出一口气,冷笑,“我以为这位女士你该知道,是你女儿捅伤了我儿子。就算去威森加摩,坐在被审席的也是你的孩子。”
耶利亚微笑着回敬,“我以为这位先生该知道因果关系——小帕蒂弗先生对玛丽戈德使用迷情剂在先,玛丽戈德捅破他的肚子在后,这是再合理不过的正当防卫,不构成任何犯罪。麻鸡有句话是怎么说的,咎由自取?”
罗密尔压塌了他夹在腋下的礼帽,“请注意你的言辞,女士。没有证据,我将告你诽谤!”
“噢,瞧瞧我忘记了什么。”邓布利多突然打断双方。他先是慢条斯理地为弗立维沏了杯茶,然后没头没脑地介绍起所有人,“这位是罗密尔·帕蒂弗,小帕蒂弗先生的父亲。这位是耶利亚·戴比尔斯,卡里克小姐的母亲。而这位,是弗立维教授,卡里克小姐的院长。至于小帕蒂弗先生的院长——斯拉格霍恩教授,嗯,我想,他还没来。”
是的,在场所有人(包括墙上的画像)都知道他没来。这显而易见。
邓布利多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好了,这下大家都认识了,我们可以回归正题了——刚刚说到哪了,证据?噢,是的,我想戴比尔斯女士的确有证据。”
长而瘦削的手指微微一划,一块被小羊皮包裹的银质药剂瓶便飞到桌子上方,缓缓落下。虽然这位老巫师总是疯疯癫癫的,但他的确天赋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