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人在往什么东西里倒水。
她回身看,只一眼,立刻就将身子转了回去。
秦无痕在沐浴,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的缎面里衣,他正站在浴桶边,要解下里衣上的系带。
没有隔间的屋子就是这样,没有盥室,做什么都没个遮挡。
“过来,帮咱家沐浴。”
身后传来人入水的声响,在寂静的囚楼里,言所雀只觉得耳边嗡嗡的,满脑子都是那句“帮咱家沐浴”。
浑身似乎不受控,僵硬得与深冬时的冰棱子一样。
太监一向都不愿意别人瞧见他们沐浴,毕竟那处早已不是男人,让别人瞧见一次,就丢一次脸面。
秦无痕这种身居高位的人,理应更不愿意别人瞧见他的脆弱,那是不堪回首的经历。
“既然要借咱家的权狐假虎威,总得有点儿诚意。”秦无痕散漫道。
这冷不丁一句的话让言所雀回过神来,咬咬唇,起身走去,拿起舀水的勺帮他淋水。
秦无痕靠在浴桶边沿,闭着眼假寐,水肿中的热气腾起,四散缭绕在浴桶四周,些许热气飘到了其他角落。
还好,秦无痕没脱里衣。
不然,她不知道她的眼睛该放在哪儿,今夜过后是不是会被灭口。
等她走近才发现,这空气中除了有浴桶里的淡香外,还夹杂了一丝血腥气。
言所雀视线落到一旁衣架子上挂着的颜色比平时略深的红官衣,眼睫微垂。
也不知道今日这个魔头又杀了哪个无辜人。
想到这儿,言所雀淋水的手悬在半空中,久久没有动作。
她现在,是在帮杀人凶手洗去杀戮的证据。
真够恶心的,自己想靠着这样的恶人得权也很恶心。
她重新舀起一勺热水,却不是浴桶里的水,而是旁边小木桶里刚烧好的烫水,顿了顿,淋洒在秦无痕肩上。
她大着胆子淋下这一勺烫水,是在表达她对秦无痕的不满。
更是惩罚她自己,今日,她也杀了一个人。
可能这就是一淋,她就死了,可她想这么做。
烫水触肩的一瞬间,秦无痕睁开眼,身体却没有任何反应。
言所雀虽然在他身后,但也能感受到,此刻秦无痕的眼神必定能够杀死她千百遍。
“掌印要罚便罚,我是故意的。”言所雀抬手,指尖轻轻碰上他被烫红的肩膀。
话里是故意的,手上得动作却含着挑衅。
今日杖毙了个人后,她的胆子,也更大了。
身前的秦无痕身上戾气瞬间湮灭了两分。
有点意思。
在这之前,分明还是一个只知做小伏低且表里不一的假面狐狸,现在,露真容了。
露出的尖牙,略有几分可爱。
“你想杀咱家吗?”他心情很好。
房中,热雾弥漫,水汽氤氲,言所雀的表情在这朦胧的水雾中渐渐清晰,一无所藏地暴露在秦无痕眼前。
坚定,疯狂,执着。
“想。”
假以时日,她若有机会,一定会除了这个祸国殃民的宦官,保王朝清明,还皇上实权,还要利用他,替父亲翻案。
“皇上昏庸听信谗言害你父亲枉死,有咱家在,这王朝必亡,岂不是正好帮你复仇?”
秦无痕声音带着蛊惑,入她心间。
他想拉她入泥潭。
哦,不对,应该是另一个肆意快活的天堂,这个腐朽的王朝没了,新的就会到来。
很可惜,言所雀当即摇头否定他的说法,“家国一体,国没了,谈什么家?”
家国一体?倘若这个国连自己的家人都害呢?
秦无痕冷笑,愚忠。
早晚有一天,他会证明,他才是对的。
他从浴桶里出来,言所雀立刻转过身去,等她估摸着秦无痕应该换好衣裳后才敢转身。
秦无痕已经躺在床上 ,外侧。
今晚秦无痕留宿,她自然不能再睡凳子。
可和他同榻而眠,她做不到。
但她现在的身份是秦无痕的对食,睡在一处,理所应当。
言所雀攥紧了裙摆,不想动。
秦无痕道:“白日里处死王九全的时候,胆儿不挺大的,这会儿不敢了?”
提起王九全,言所雀的眼神又空了起来。
“咱家不是吃得亏的人,方才你那一勺水虽伤不到咱家,但你要还,还了,今夜随你。”
言所雀卸了力道,松了口气,转身拾起勺子舀了一勺烫水,过了这么久,这水早就没那么烫了。
但从头顶淋下来,也是一件难受的事情。
她心一横,手高高抬起,勺中的水倾泻而下,打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