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源扭头瞧了眼这个眼神干净的小太监,长叹一口气,“无论掌印喜不喜欢,既送给了他,便是他的,掌印不喜自己的物件遭人惦记着。”
“半年前有一位与你年纪相仿的,刚净了身就被丢到了美人居,尸骨无存。”
正在搜地上躺着的人身子的小太监脚下一软,差点稳不住身子,还是田源扶了他一把
“为………为何?”小太监咽了口唾沫,声音都颤抖了。
美人居,实际上是一间暗房,就在天牢的角落里,逼仄乌黑。
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秦无痕所创。
暗房里关着的都是无人饲养的狼,凶猛而嗜血,听狱卒说,有人被关进去时,大牢里还能听见咀嚼肉的声音。
田源扶他起来,“那人夸了一句掌印腰上的玉环。”
小太监心里后怕,才明白自己方才那句话有多么大逆不道,不敢再多言,搜完身后立刻起身,“干爹,都搜干净了,绝对没有能伤到掌印的东西。”
田源这才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人,随后目光一凝,“长信轩的人?”
小太监不知道田源为什么这么惊讶,弯腰取下那人身上的腰牌,凑近借着囚楼里透出来的光仔细一看,“干爹,这小宫女是长信轩的,叫言所雀。”
“将人安置到囚楼。”田源匆匆留下一句话后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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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所雀紧皱着眉,捂住眉心,适应着这里的亮光。
她隐约感觉到自己被人拖着,然后来到了一个亮晃晃的地方,没等她适应就被这强烈的光刺激醒了。
这里点满了油灯,一排一排整齐划一地罗列在一起,齐刷刷的火焰上下跳跃,闪得她眼花。
目光所至之处,除了灯就是漆红的墙面,还有她现在躺着的圆台。
言所雀心凉了半截,不敢置信地仰头看着头顶。
剩下的半截心也随着这一眼凉了下去。
她上面还有两层楼,加上她所在的这一层,共三层。
层层都点满了一排排金亮的油灯。
这里是囚楼!
整座皇宫,只有这里日夜不分,明灯常燃。
她晕倒之前听到的那句话是真的。
安嫔为什么会把她送给秦无痕,她不是最厌恶太监吗?尤其是秦无痕。
当今皇上醉心于长生不老之术,朝政都交给了司礼监掌印秦无痕,皇城真正的主人,不是皇帝。
但后宫中的嫔妃们只能靠皇帝过活,偏生皇帝又听秦无痕的话,为此嫔妃们没少给秦无痕送人,巴望着他能从中帮衬一二。
太监找对食早已不是什么稀罕事,更何况是秦无痕这种人物。
可是每一个送到秦无痕这里的宫女,最后都被原封不动送了回去。
送回去的不是人,是尸体。
言所雀路过揽月阁时见过一次,触目惊心。
可宫里的娘娘们只当是她们送去的人不够可心,入不了秦无痕的眼。
只有安嫔看出了其中的门道,“身在高位的人怎么会对这些俗事有兴趣,更何况一个死太监,要了人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可是安嫔竟然把她送来了,依照安嫔的性子,就算要罚也该是打她骂她,而不是用这种方式。
她不能死在这儿,邶哥哥还在宫门等她,她还有很多事没做。
可她人还没跑到门口,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
来人推门的动作慢悠悠的,门打开时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在空旷的囚楼里一阵阵散开,伴随着股股带着寒意的秋风。
夜里,风更寒。
红衣,暗蟒纹,黑靴,腰间还有一把半只手臂长的黑色匕首。
能穿暗蟒纹,不是秦无痕还能是谁?
来不及跑了。
言所雀脚下不受控,莫名腿软跌倒,没稳住跌坐在地上,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裙摆,指尖隔着衣裙狠狠嵌入了手掌心。
秦无痕站定在距她几步远外,微微低头睨她,一双眼睛古井无波,深邃而漆黑。
不知道是在打量她,还是在想该怎么杀她。
片刻后,他朝前走了几步,言所雀手撑着地,狼狈地跟着往后也爬了几步。
秦无痕目光下落定格在她腰上的腰牌上,“长信轩的人。”
声音和他的眼神一样,没有感情。
他身量比她高很多,言所雀咬着牙,一动不动地仰头望着他,小腿打颤,心中不住思考着对策。
她猜不准秦无痕现在心情如何,接下来又会怎么处置她。
“名字。”
“言……言所雀。”言所雀极力控制自己,想让自己说话时不那么颤抖,却没什么用。
秦无痕忽而弯下腰,与她近距离对视,一双眼睛好似要将她看穿,浅红的薄唇轻启,“所雀,锁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