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至尾,气温已不算太凉了。
翼山在北,人迹罕至,本是极寒之地,适应那里的冰霜之后再来京城,便觉得空气中都有暖意,现在又赶上回温,正是登楼赏景的好时候,极目远眺,称得上舒适惬意了。
尉迟越的伤已好了大半,虽短期内不能动用内力,但她从面上已看不出不适了。只是从隆冬到初春,她把时间似乎都耽搁在了榻上。
好不容易摆脱了沈席,阿越登上万机阁在京城的另一处分点——千福茶楼,再扮上神仙都难辨的男相,甚至给自己化了个没人会看第二眼的妆。
说来,这还是她初次来京。
她和沈席不同,沈席好热闹,爱四处行走,她却嫌麻烦,若没什么要紧的事,她只想呆在翼山,数那阵法处桃树上的叶子玩。
可她还有重要的事等着去做。
“阁主,属下来迟!”
一碗茶还没凉到能喝的程度,一个劲装黑衣的男子已经半跪在她膝前了。
阿越一边拿碗盖仔细地划开浮起来的茶叶,一边叹息:“哎,迟倒是不迟,只是你这么一跪,四面八方的人可都看过来了。”
那劲装男子看了眼四周,果真有不少人有意无意地朝这边瞟。
他赶紧坐在阿越对面:“阁主,这里人多眼杂,怎么突然将地方改到这里?”
原本他们应该在飞虹苑的贵客间议事,今日却突然紧急通知换了地方,害得他险些来迟。
提起这事儿尉迟越就脑袋疼,要不是那个愚蠢的有钱人突然闯入,她也不必临时换地方。
但她面上还是带着无事发生的浅笑:“无妨,只要你神情自然,别人就不会看你。”
男子快速活动了一下面部:“无名明白。”
“范府的图,你拿到了吗?”阿越小饮一口热茶,问道。
无名从怀里掏出一张宣纸:“都在这里了。”
阿越粗略看了几眼,纸上正是范府的地图。
范迁是平民出生,虽年少成名,名动京城,却不会敛财。这范府更是他状元及第后才买来的,据说能买这府邸还全靠他岳父大人的资助。
于是虽然范府不大,但因为刚得来不久,没人前去细细参观过,所以她今日要做的事若是想要一举即中,便需要有人提前帮忙踩点。
阿越笑着将那图扔进了炭火里:“晚上你不必去了,这次我亲自来。”
无名有些错愕:“属下已对范府十分熟悉,阁主何必——”
阿越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本座不认为需要向你解释。”
无名低下头去:“是。”
与悠闲喝茶的万机阁阁主不同,京都大名鼎鼎的展公子正在树上吹冷风。
这棵树十分高大,立在京都西街飞虹苑的后院中。
平日里在这树下来回走动的人不少,可如此参天巨树,无人会没事儿抬头看看。
虽是回温,高处风大,一阵风声,展北临突然打了个哆嗦。
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他侧身打算换个舒服的姿势
“次——奥——”
“草!”
刚侧到一半,身下突然一空,饶是他功力上乘,一时间也止不住下坠之势,还没搞清楚状况,身子已经直直朝地上砸去。
耳畔呼啸的寒风刮得他脸疼,勉强睁开眼,看见近在咫尺的青石板已经马上要和他亲密相拥,展北临赶紧运功,生生在落地之前将自己翻转过来,一个趔趄,勉强站稳。
路过的姑娘被凭空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男子吓得一声惊呼,捂嘴就要跑开,展北临定了定神,反手挡住了她的去路。
“姑娘”,他晃了晃有些发晕的头:“这是哪儿?”
那姑娘原以为百日撞鬼,低着头装作没看见,听见那“鬼”竟还能说人话,终于抬起头来:“你是……你是展公子?”
展北临知道自己还算知名,赶紧掸了掸适才在树上沾染的灰,勉强恢复了形象:“正是在下。”
“公子怎么会在这里?这里是飞虹苑的后院,奴婢是后厨的小厨娘,您是不是走错了,接待客人的地方在那边”,她说罢指了指院墙外,正是飞虹苑的前楼。
展北临眉头一皱,他只记得自己喝了点酒,误入了他人的房间,还不小心打伤了人。本来心中十分抱歉,想帮忙为那人疗伤以表诚意,谁知那人却突然出掌。
展北临想着是自己做错在先,便没有躲避,他想若是生生接下一掌能让受害者消消气,那也是好的,却不知那一掌下却是迷香。
只是展北临虽未离开过京城,但拜过的师傅多,样样都略有涉猎,可那美人袖间的香粉气味特殊,确是他未曾见闻过的。
而且光天化日,如此人多眼杂的情况下,迷晕他之后还能将他带到这巨树的枝丫上安置,想必不是普通的功力能做到的。他久居京城,还不曾知晓这里竟有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