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隆冬,午夜。
翼山之北。
天降鹅毛雪,整座山都笼罩在一片空芒的白寂之中,唯有山谷间一处暗色沼泽泛着诡异的蓝光。
那沼泽是处玄妙的阵法,无论是蓝光还是其上笼罩的浓郁雾气,皆为阵法的一环。
尉迟越扮作男儿身,身披长袍,赤手空拳,脚下疾速踏步,身影从那沼泽之上掠去,如过平地。
她破阵的招式太快,任谁也没发现,入口处大阵已开,尉迟越肩头披雪,似乘风而来。
“太容易”,她对着身后的阵石道:“该加固了。”
同一时刻,几千里之外,京城。
今夜是个不眠夜。
翼山的雪仿佛下到了京都,纷纷扬扬,不止不休。
活人温热的血溅落在那白得扎眼的飞絮之上,似在空中划下一道道催命的符。
那符不可思议地组成一张泼墨画,只那墨为赤色,画为素白,纸是冬日的夜空罢了。
那画笼罩着整个兵部尚书府,府中的主人立在堂前,双目紧闭,手捻佛珠。
似乎无止尽的黑衣蒙面人前赴后继地向他扑来,刺客的刀剑锋利无比,直指他暴露无遗的后背,甚至脖颈胸腹。
御史大夫兼兵部尚书苏赢年近花甲,他为文官,从不会一丝拳脚。
府内的侍卫尽数折命,今夜立在他堂前为他挡下刀剑的,竟是个还未及冠的少年。
少年负手而立,发髻高挽,一身隐匿身份的黑纱斗篷,风姿卓然。
今夜来的都是江湖中不少门派的死士,和京都中贵人府上的侍卫不同,他们各个身怀绝技,且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不好对付”,少年敛目叹息。
可他面上似如临大敌,手上却不然,死士群拥而上,他随手摘下府内堂前的珠帘,抬手便是一舞。
那珠帘带了他醇厚的内力,夜空中势如破竹,触及来人皮肤,竟转了弯似的,又袭向第二人、第三人……从始到终,那帘像在空中起舞,快得始料未及,人群中无一对手。
一霎之后,少年止了攻势,帘线尽断,暗色圆珠颗颗坠落,撞于纯白地面,又弹射入空,迎着落雪,发出暗响。
死士们纷纷倒地,夜空中一片赤色,裹着纷扬的雪花,掺着破碎的珠子,竟是骇人的绝美。
细细一看,他正是那副绝色泼墨的作画之人。
大雪未止。
翼山北。
尉迟越脚步不停,直直向隐秘的腹地掠去。
沼泽之后,视野便猛然开阔,入目是稀稀拉拉的几处桃树,桃树身后是座墨色楼阁,楼阁飞檐横立,似乎压倒而来,自露威严。
那楼阁中央素色牌匾上竖立着三个大字——扶危教。
这三个字,乃是第一任教主尉迟如风所题。
尉迟如风虽为盗侠,却十分擅长笔墨之事,这三个字笔力劲透,游刃有余,足见他创立该教的宏愿之坚定。
扶危教——救天下危困之人,为无处可去者修一方荫蔽。
这三个字写得实在好,以至于若不仔细瞧去,确实很难发现,那素色牌匾之后还有一块一模一样的匾额。只是背后那块匾额上的字迹歪歪斜斜,一看便知不是出于同一人只手。
“万机阁”——便是那后方匾额上的三个大字。
万机阁是近几年才出现的帮派,它以贩卖各种江湖密辛为生,如家家户户中的蛇虫鼠蚁,虽令人憎恶,但隐秘潜行,难以拔除。
可谁又能想到,让人恨得牙痒痒的万机阁,竟生于扶危教,又隐于扶危教呢?
作为一教一阁两帮的大本营,自然每夜都少不了巡守的人,只是冬日严寒,他们行路也逐渐漫不经心。
“你说这是不是多此一举?”排头一人打着哈欠,泛红的眼圈里含着被困意激起的一层泪花:“这鸟不拉屎的山里,加上这么诡谲的阵法,就是天王老子也难进出,大晚上的,还非得叫我们巡视,巡个什么鬼?这么多年了,连蚊虫我都没瞧见过!”
另一人也似乎累得不行,但他谨慎些,低低嘘了一声,赶紧制止道:“少说几句吧,被上面的领头听了去,只怕我们都得遭大罪!”
抱怨的人冷笑一声:“我才不信了,这个时辰除了我们这些冤大头,还有谁不是在梦里呢!”
他刚要多说几句,腕间突然被人捉住,他莫名其妙地正欲甩开,却瞥见捉住他手腕的身侧之人浑身紧绷,似是被惊得不轻。顺着那人的目光瞧去,阵法入口处,芬香桃树下,一人长身而立,不佩戴任何兵器,便就直直闯进这神秘的腹地。
见着半夜有人闯入,几人吓得不轻,能找到此处还能破这阵法的人,自这密地建成以来他们还没见过。惊异之余几人立马进入戒备状态:“何人竟敢擅闯此地!”,话音未落,他们已经抽出身上的武器,齐刷刷要朝来人攻去。
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