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胎......
梁拾鸩以为自己听见这二字时会更吃惊些的。
最终却因左手缠上纱布攥不紧,仅仅是右手在衣服上轻轻捏了一下便又松开了。
她起先靠着指尖胸口的那股子疼从昏厥中醒来,这会疼得久了心头倒又还复为一种麻木。
梁拾鸩垂着眸子凝着自己的小腹,不足两月的孩子显不出怀,至于胎动,她听阿娘说过一般也都得到四五月份大的时候。
头三月里啊,要感觉到这孩子,还真是只有胃里闹腾害喜的时候。
但他今天很安静一点也不闹腾,或许是跟她一样对很多事心中实则早有预料。
白居岳并没有那么需要一个孩子,大抵恰如凌飞雁所说一开始只是为了新政争取时间。
毕竟杨钧翊遇刺身亡时,潞王因为“养病”正在紫禁城中,若不横生变数,这皇位落在潞王头上简直板上钉钉。
加之潞王年幼,自当由黎太后,也就是如今的太皇太后黎永惜辅佐,与内阁一起摄政监国,恰如当年杨钧翊尚未亲政之时。
若真让太皇太后寻着正当的由头临朝听制,对政局所能造成的影响,自远非她梁拾鸩这么一个不过将将入宫的妃嫔可比。
想想当日行刺的御马监曲直是以护卫黎太后为名携西厂众进入内宫,而行刺理由正是因为新政被清田所致。
梁拾鸩不敢妄断真是黎永惜有虎毒食子之念,或许她不由自主地便会站到偏向白居岳的角度上。
但按她这些日子于朝堂所见及读史所习细细将这几月的桩桩件件梳理一遍,似乎从最初让她得以进入紫禁城的选秀起,便是一场关于新政的博弈。
史无前例的冬日秀女遴选,黎太后缺席,却直接下旨按照家世官阶册封,颇有皇帝试图借助后宫争取外家大臣支持的意味。
此后她梁拾鸩与凌飞雁因父亲一个是辽东总兵,一个两广总督皆为封疆大吏,册了最高的妃位,却迟迟未幸,而反而得到黎太后青睐的殷婉茹颇为受宠,又可以看作是杨钧翊仍旧向母后做出了一些妥协。
只是最后许是因为她与杨钧翊阴差阳错的相遇,许有更多别的因由,杨钧翊最终选择了自己的偏向。
“小拾意,白先生像你一样救过朕,救过很多次。朕在这世上谁都不信就信白先生,你不要怕他好不好?”
杨钧翊留她于乾清宫内连宿五日,突然握紧她手同她说这话时,容或便隐隐对可能发生的事有所预料。
可惜杨钧翊的选择没能救下他自己的性命,但却给了梁拾鸩在惊变当夜跑出密道去向白居岳求援的勇气与决心。
让白居岳得以反将一军,也让她成为了现在的梁拾鸩。
否则那晚她多半只有被污蔑成凶手或是被威胁成为帮凶两种下场。
现在许又是一个需要她有勇气下决心的时候。
梁拾鸩右手两指捏住那枚落胎的药丸,问了一个问题。
却不是对孙大夫,而是问她十一姐:
“十一姐,献礼那日,你刻得那句帮我逃,用得汉文而非我辽东土语,是不想被艾努哥瞧出你的困境么?”
“十二你......说过不许你再叫姐,老子可不稀罕你这么个妹妹。”
十一姐从来不是个说话吞吐之人,却极少见地顿了一下,眼神也别向一边。
不过她的答非所问,倒的确让梁拾鸩忆起十一姐是说过这样一番话。
“别再叫我姐,我可从来不稀罕有你这么个妹妹,我往后只有卓乐这一个名字。”
卓乐在辽东语中是幸福的意思。
“十一姐,若我是艾努哥的话定会觉着清清醒醒地晓得要比稀里糊涂地活着好,倘若两人在一处便是最好不过的幸福。”
梁拾鸩恍然间不禁脱口而出。
“你......你懂什么!”
十一姐听她这话却像一下被触到霉头,回眸狠剜了梁拾鸩一眼。
“谁同你一样脑中天天便只有男人,把你那个戏子娘的做派学……”
不过一句话没骂完,丹心的针尖一抵添上了点滴鲜血。
十一姐怎甘示弱,转手也将丹心的脖颈勒出青筋。
二人气氛登时重新剑拔弩张起来,而除梁拾鸩外的另两人见状自又有相劝的意思。
梁拾鸩却朝孙凌二人微微摇头,自己开了口:
“十一姐,我阿娘的确艺伎出身比不得罗姨娘是建州的贵女,我这个十二要不是捡了姐姐不要的身份也没有今日。但今日十一姐能拿到兵部裴尚书的亲笔举荐信难道又脱得了阿爹、艾努哥、还有你妹妹我同白……阁老的关系么?”
同白居岳的关系……梁拾鸩从前只同冰心谈论过,如今当着旁人的面说出口了,冰心反倒不在身旁。
“什么狗屁举荐信,老子不要了!”
她的伤怀被十一姐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