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流水(1 / 3)

那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令人如临深渊,如坠冰窟。先前那点莫名不安无限放大,功败垂成的恐惧席卷全身。

郑时衣失了心神,下意识摇了摇头,似在哀求萧仪佩成全她的夙愿。

然而,萧仪佩一心阻拦高品,并未察觉那一道穿越人潮而来的灼灼目光。当他的视线落在郑时衣身上时,她已恢复理智,心如死灰等待功亏一篑的结局。

相比利益,正义于这帮伪君子而言,不值一提。或许萧仪佩本就是高贼织就的天罗地网,她自诩清醒不曾踩进这陷阱,殊不知冥冥之中,这个变数已经影响整个棋局。

终年苦心经营,终是竹篮打水。她已无心去听萧仪佩如何大显神通,去证实密信为假。

初生旭光斜照群臣,阴影笼罩在她头顶,他们交头接耳,嘲笑她不自量力。

佛前百炷香,三十庇难庐,消不掉她身上背负的罪孽。也许,她根本不配获得原谅。

急火攻心,血溅九阶帝王阙。郑时衣一头栽下去,不省人事。

嘈杂人声渐渐消弭,悠悠焚香扑鼻而来,她做了个梦。梦里,青山葱茏,草木葳蕤,风华少年银鞍白马,撷一枝海棠花,策马扬鞭飞奔而来。

“衣衣!”

郑时衣睁眼,见安坐身旁的帝王大失所望,漠然抽手道:“三哥别这样喊我。”

笑容凝固,郑景元若无其事扶她半卧,端起金碗喂药。他舀一小勺药汁儿先尝了尝,确保温度合适才送到郑时衣唇边。

郑时衣蹙眉,夺过药碗一口闷下。药流过急误入气管,她撑着枕头连连咳嗽。郑景元轻拍后背助她顺气,忙招御医过来诊脉。

“高品,如何了?”郑时衣拒不配合,她只想知道问题出在何处,以及这一击给高品造成多少伤害。

郑景元遣退宫人,牵起被褥将郑时衣裹严实,才不紧不慢讲述经过。

密信确是高品字迹无疑,盖章亦不存虚假,甚至所用纸张都是相府独有的金屑纸。若非萧仪佩火眼金睛发现端倪,高品在劫难逃。

以假乱真的密信,问题出在墨上。那信所用之墨,乃是御用玄墨。此墨紫光荡漾,清而不浮,幽香久长,稀罕非常,是以充当御用之墨,非朝臣可获。

“高品只手遮天,盗用御墨自不在话下。难道只凭这处疑点,三哥就要否定他的全部罪责吗?”郑时衣情绪激动,泪水夺眶而出。

“时衣你冷静些。”郑景元手悬半空虚护着她,生怕郑时衣一个不慎跌下榻去。他吞吞吐吐告知:“你呈上来的罪证,绝大多数都被殿中御史找出纰漏,只余几桩无关痛痒的罪责得以证实。朕……百官纷纷上书弹劾你,朕无可奈何,免了这些小过,以示安抚。”

得知结果,郑时衣哭笑不得。她苦心孤诣收集罪证,只待今朝一举扳倒高氏。到头来,没能撼动高氏分毫,反给自己招来一身腥。

郑景元抱紧郑时衣,语无伦次出言安慰。这两年,她的辛苦付出,他都看在眼里,得到这样不如意的结果,郑景元的失落,不比郑时衣少。

郑景元垂头丧气埋怨:“若非半路杀出个殿中御史,必能重创高氏。此人从中作梗误你我大事,不如秘密除之。”

“不可!”郑时衣脱口而出,看似十分紧张。郑景元垂眸,紧盯扼住他手腕的纤指,指节泛白,止不住颤抖。

早年九子夺嫡,薄情寡义的兄弟皆被屠戮,唯独留下他们兄妹俩情种,注定终生为情所困。

“我只是随口一说,时衣怎这般紧张?”郑景元牵过她的手,拇指在手背上搓了搓,莞尔道,“我何尝不知他像惊缇,你稀罕他,不若哥哥下旨令他尚主?”

郑时衣摇头拒绝:“他成亲了。”

“只要你喜欢,我令他休妻娶你,谅他也不敢抗旨。从前你可不会这般畏畏缩缩瞻前顾后,喜欢一个人便巴不得昭告天下。可不像我这样,连宣之于口的勇气都没有。”郑景元捏着郑时衣的脸,强颜欢笑。

郑时衣无力一笑,她怎不曾听过,郑景元心里有一个爱而不得的白月光?他自小精于算计,志存高远,一门心思付于至尊之位和万里江山,为此不惜娶容貌丑陋粗鄙不堪的高氏女,这种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的人,也会如此卑微去深爱一个人么?

“你笑了便好,我都不记得多久没见你笑过了。”郑景元展颜,屈指刮一下郑时衣鼻梁,宠溺之情不言而喻。

郑时衣心情好转,娇气无比扑到郑景元怀中。郑景元呆若木鸡,后知后觉回抱,扬起嘴角道:“衣衣只管像从前那般恃宠而骄,你便是把天捅出个大窟窿,哥哥也能护着你。”

泪珠滚进龙袍衣领之中,淌过琵琶骨。朱红印记遇水褪色,埋没不为人知的惊天秘密。

郑时衣松开郑景元,跪在榻上,一本正经请罪:“皇兄,淳乐愚昧无知,受小人挑拨愧,险些酿成大错。高相次子高世珩,六艺俱佳;崔令君婿萧仪佩,学富五车。请皇兄恩准此二人,教导督促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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