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百策已是弱冠之年，面容与幼时相差较大，饶是如此，他也不敢掉以轻心。
若真的被本我大师识破身份，此行，只怕更难寻到线索。
不过，他倒可以赌一把。
萧百策还记得年幼时见过本我大师眼中有层薄薄的白膜，“这位师傅，还不知本我大师的眼疾怎样了？”
带路的可恶闻言一愣，随即欣慰地笑出声来，“阿弥陀佛，有劳施主记挂，这些年虽然一直在修身养性，可师叔祖的年纪到了，眼睛终是不中用了。”
萧百策轻舒一口气，和陈岁视线一对，彼此看到对方眼中的万幸。
“前面就到了……”
可恶话说到一半，就见禅房门被人拉开，可以住持从里面走了出来。
霎时间，可恶挪着步子，挡在了萧百策陈岁两人面前，面上带笑，打起招呼，“住持师兄。”
“哼！”可以住持没有客套，对可恶甩起脸色。
在场的人都清楚，这脸色，是甩给谁看的。
“住持师兄，你也刚向本我师叔讨教佛法，不知稍后师弟有没有这个荣幸，向您讨教一二
？”
刚被训斥完的可以急促呼吸着，手指间不断拨动着佛珠，周围看热闹的和尚极多，他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失了面子。
“你若是想讨教佛法，我自然候着！”
到那时，不让你抄十几遍心经我就不是就师兄！
话音未落，人已甩袖离去，那无处可发的郁气，连带着身上披拂的袈裟上的金线也黯淡了几分。
陈岁挑眉，本以为会舌枪唇战一番，没想到这位眼高手低的住持已经被人修理了。
“我就说你在本我师叔组这里讨不着好吧，你偏不信……”
可恶幸灾乐祸地嘟囔，更是验证了陈岁的猜想。
至于讨教佛法，呵……
禅房的门依旧大开着，可以住持走得急躁，没有把门带上。
陈岁一抬眼，便把禅房内的景象收入眼中。
待看清本我大师的面容后，陈岁不由惊叹，怪不得说他是菩萨，原来真的有相由心生这一说法。
两人随着可恶进门，恰逢一缕清风吹动了本我大师长长的眉尾，他缓缓睁开了双眸，只见眸中白膜更甚。
他微眯着眼，抬起胳膊，动作缓慢却仿佛带着一股超脱的佛光，指向左侧矮桌边的蒲团，声音浑厚，全然不似老年人的无力，“有客来临，招待不周，还望见谅。”
禅房内，茶香和檀香的独特味道相互交织着，肉眼可见的，萧百策紧绷的神情有所缓和，陈岁也暗暗舒了口气。
“我听可恶说起，二位来此是为求子？”本我大师端起桌面上的清茶，抿了一口问起此事。
萧百策刚想开口，却突然被陈岁拽住了衣角，他下意识地看向陈岁，却发现她眼底的诧异，还夹杂着戒备。
怎么了？萧百策无声地问道，伸出的手在半空中迟疑了一下，微微偏移握着了陈岁的手腕。
可恶眼清目明，把两人的互动看得一清二楚，拨动着手掌上的佛珠，思索片刻后，眉头一挑，目光悠悠向下，打量起萧百策的某处。
两人多年无子，可能就是这个牛大壮的问题，看他脸色发青（一夜无眠）的样子，就知道身体有多虚。
于是，他善解人意地把禅房内外多余的、看热闹的师兄弟们都赶得远远的，免得伤到了牛大壮身为男人的自尊心。
接收到可恶大师“放心，知道了，我！”的眼神，以及他毫不遮掩地向某处瞥向的动作，萧百策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被人误解了。
眼下不是解释的时候，只能咽下这口闷气，不过也算歪打正着替他解决了不必要的麻烦。
可陈岁依旧抓着他的衣摆，不知道一直戒备着什么？
难不成房间内有老鼠？
他小时候来这儿可遇到过不少次，有次居然还被吓哭了……
“放心，屋中的老鼠只在夜间出没了。”
本我大师仿佛洞悉了萧百策内心的想法，在他用余光四处张望的时候，直接开口说道。
萧百策眉心皱起，暗觉不妙，探究的视线紧紧盯着本我大师。
本我大师似乎没有察觉，而是掏出了脉枕，示意萧百策放上手腕。
两人明面上是来求子的，做戏只好做全套。
可就在萧百策刚把手腕放上去，就听着本我大师感慨道——
“山中无岁月，一别经年，没想到再见时，萧世子已经成家了。”
一语惊四座。
预料之内的陈岁：果然！
下意识收回手的萧百策：大师不是有眼疾吗？
方才走神的可恶：小柿子？哪个山头的？甜不甜？
一时间，禅房内无人再开口说话，陷入了静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