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干了。
一把掐下去,看看会不会如同花瓣一样被揉出鲜艳的汁液。
可她一声微弱的“五哥”便轻易瓦解了他的念头。
“别怕,五哥在这陪你,安心睡吧。”他又听见自己轻柔的声音,面上维持着和善的笑意,心里在嘲笑自己疯了。
他在清醒中疯了。
那一夜,他多次将匕首对准她的心口,却始终刺不下去。
那一夜,他对她说了许多话,可小姑娘早已沉沉睡去,那些头一回对人打开心扉的自白,她一个字也未听见。
直到天将亮,他才离去。
小姑娘床前的地板上,留下一片水渍,有他身上淌下的雨水,也有他流下的眼泪。
后来,他们从未提起过那个雨夜,她大概已不记得了,他则将之深藏在了心底。
他想做人上人,只有成为人上人方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可一个人站在高处未免太过孤单,倘若有一盏灯,夜夜等着他回去,那才称得上圆满。
如今他离那个位置仅有一步之遥,灯也有了,可他为何仍感觉心里空落落的,缺失了一块呢?
是因为眼前这个女子让他感到陌生吗?
眼前的若兰从不唤他“五哥”,她如那些尊敬他、害怕他的人一样称他为“殿下”,这两个字从她口中叫出来无比突兀。
她在他面前总是小心谨慎。
她眼中多了许多让他感到陌生的情绪。
她锁骨处的胎记被疤痕取代了。
除了这张脸,她的一切都让他觉得陌生。
他反复叙述他们的过往,她有时应付几句,有时静静聆听,哪怕其中有些事其实只是他的幻想,可她从未拆穿。
既已安然离开,为何还要回来?
低眉顺目取悦他,又为的哪般?
倘若是来取他的性命,为何迟迟不动手?
他分明给过她机会了。
谨嵘暗暗叹气,转身离开,带着诸多疑问走进雨幕之中。
那把被人遗忘的伞让风吹得滚了几滚,一直滚到走廊最角落里,终于逃无可逃。
庭院中的福榕树下一片狼藉,残枝败叶落了一地。
阿青从房梁上跃下,望了一眼紧闭的门扉,走到床边坐下,“喂,他走了,不用装了。”
床上的女子缓缓睁开眼,坐起身,自言自语一般喃喃:“他莫不是起了疑心……”
“估计是吧。”阿青无所谓地耸耸肩,“怕什么,无凭无据,你咬死不认他又舍不得动你。”
若华不满地斜睨着这个奇怪的姑娘,抱怨起来:“你这人好烦呐,三天两头跑来我房里扰人清梦。”
“你当我愿意来啊,”阿青不甘示弱瞪回去,“既没夜班费也没宵夜补贴。你若从实招来,我保证今后再也不来烦你。”
若华面露讥笑:“凭什么让我相信你?”
“凭我夜夜跑来扰你清梦你又奈何不了我呀!”
“你——”
“你什么你,啥也不是,除了这张脸能入眼,哪一点都比不上我家姑娘。”
“我偏不说你又能奈我何?”
这下轮到阿青受挫了。
也的确是大实话,阿青这大半个月净耗在若华屋里了,好话歹话说尽,若华始终油盐不进守口如瓶,刀抵在脖子上她眼睛都不带眨一下,也不知她当真不怕死还是笃定阿青不敢下手。
阿青当然不敢擅自动手,说什么只要如实招来便保证不来扰人清梦也是鬼话,想都不用想公子定会让她盯紧这个女人。
那就耗着呗,谁也别想睡,看她熬不死若华!
两人就这么坐在床上大眼对大眼,杠上了……
天还未破晓雨便停了,阿青翻墙离开东宫,打着呵欠走过一条街、两条小巷,抵达目的地——“阿牛面摊”。
坐下后,阿青对趴在桌边打瞌睡的摊主喊了一嗓子:“老板,来碗牛肉面。”
老板抬起头睁开惺忪睡眼,见是阿青又趴了回去,嘟哝一句:“肉还没卤熟。”
“那换碗鸡蛋面。”
“鸡蛋还没送来。”
“阳春面总有吧?”
“没有葱。”
饥肠辘辘的阿青暴跳如雷,摸出绑在小腿上的匕首“哐”一下拍在桌上,摊主抢在她发飙前堆起和煦的笑脸赶紧赔罪:“开玩笑,开玩笑的!青姐莫生气,这就为您下面。牛肉面,外加一颗卤蛋!”
“这还差不多。”阿青收起匕首,无精打采往桌上一趴。
此时外头还没几个人走动,此处又比较偏僻,摊主一边忙活一边同阿青闲聊起来:“刚听换班的兄弟说昨夜栖凤宫里动静闹得可大了,你去瞧了没有?”
“没有。”阿青回得有气无力,她哪有那闲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