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分配时指派我是府里的“医务兵”,但实际上每月都有宫里来的医官给两个主子把脉问诊,看来望闻问切啥专业的活儿一开始就没想指望我,每日我只需要在内院大丫鬟“监视下”,根据送来的方子拿药煎药就成。
利豨每日早出晚归,不知是练兵还是打仗,连人都见不着。所以除了每日需给避夫人煎服一副保养药汤外,我上值的生活可谓轻松,有时便帮阿芙整理库房,去主子院里转转传传物件。
这活儿能碰上主子的概率太低,还常因各种原因被院内人苛责,得不了什么露脸的便宜。所以面对我的主动包揽,阿芙也乐得清闲。
我可太爱整理库房了。
那些堆成山高的名家字画和别致漆器,还没来得及被时代赋予上文物价值,一件件簇新的发亮。
阿芙常常在一旁被我的见识短浅逗得咯咯发笑,看我一会儿取下这个对光掌看,一会儿对着另一件啧啧称奇。
二月中,德叔调派了几个小差来库房帮忙。今年的上巳节,夫人要在府里大办,届时府内各家名门贵人汇集,他嘱咐我们几个办事千万小心,谨行戒慎。
上巳,最主要的活动便是是祭祀高禖,这是管理婚姻和生育的神。
这一天青年男女可以暂时不受礼教约束,男女可同席而坐,自由交往,所以上巳春宴逐渐变成男女相看的最佳日子。
阿芙要是活到现代,怎么着也得是个CP粉头子。
她皱着眉嘟囔着,“翁主世家之女家世显赫,和侯爷还不够般配吗?现在也过了十九了,听说大王也明里暗里示意过夫人不少次了,夫人非但无视掉,从未提过上门求娶之事,现在竟还要四处下帖,大办上巳吗?”
这背后的弯弯绕绕我大概能猜测一二。
在这场尔虞我诈的权力旋涡下生存,有些浅表的道理避夫人不会想不明白。翁主嫁过来,他们需要对自家媳妇时刻提防不说,还可能要被天子怀疑与长沙王串通,中立的站位自难平衡,一场喜事就很难说会不会变成祸事了。对翁主来说,婚姻成了政治权利的工具,也确实不是个好归宿。
阿芙不懂这些。听到这个消息,可能除了翁主,就属她最愤愤不平了,每天磕着她的CP边抱怨边卖力干活。
从没过过上巳节的我却对这一日的到来隐隐期待。
上巳当日,府里寅时就人影绰绰。前夜避夫人让德叔给府里每人都发了新衣和赏金,今日干起活人人也就格外卖力。
避夫人也起了个大早,她今日梳着精致垂髻,额前插着一顶孔雀状的金步摇,身着朱红菱纹罗丝绵袍,看着很是华贵大方。
在食过早后,她避退了侍仆,单独留下利豨,约莫着是在今日的相看上交代了点事。
看来甭管今朝还是古代,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谁也逃不开被催婚的命运。
我很快就见到了阿芙心心念念的翁主刘绫。
翁主的马车将要到时,派去望风的快脚就先传回了信,避夫人偕一众夫人就先上门厅候着了。
一个女婢婷婷下车,再有一八九岁模样的小童麻利地从车上跳下,大拜于车前,车门的棉帘子轻轻一动,冷冷的风携着暗香扑面而来,刘绫扶着女婢的手,踩着他的背而下。
和我想象中白月光不太一样,她不似传统闺秀,个子很高,袅袅娉娉,一袭鸟菱纹红衣,眼睛更是有种摄人心魄的美,处处透着诡魅,像是一颗鲜红的朱砂,无处不妖娆。
好一个病娇美人。
世家和仆众这时纷纷朝她见礼,她视若罔闻,也并不在意步姿仪态,径直朝避夫人而去,亲昵地挽上夫人的手,后才露出了点点笑意,同周围几个高门贵妇问候寒暄起来。
面对这个几乎算是在打她脸的“恶婆婆”,她简直是给足了面子,很难想象得有多大的气度,不仅得把一口气儿咽下,还得打扮得风光无限来这场宴会上宣誓主权。
避夫人似乎对翁主也没有我想象中的苛刻与针对。
她见刘绫裙薄,差人取来了她的大氅,还把挽着她的手抽出来握进自己的手心,贴心的似是比对着利豨这个儿子话还多。
“夫人和侯爷性子是挺冷的,但是翁主是个例外。”阿芙悄悄给我说,“除了有青梅竹马这层关系外,先主去的时候夫人大病一场,外面的大夫来看了都纷纷摇头。那时爷才十二三岁,上面又迟迟不提位份继承的事情,失了主心骨一时间整个侯府难以为继。”
“那时才七八岁的翁主听说后,让她的贴身医官持翁主令,破例深夜开城赶到府里,各种法子试遍了才让夫人退了热,也算是救了夫人的命。后来小小年纪竟知道以绝食为要挟,爷的侯位才顺利继承了下来。”
唔,原来还有这层渊源。
我倒是不信堂堂长沙王能被小女的绝食威胁住,大抵是对逝去下属家眷的刁难让他成了朝堂上的众矢之的,又或是想打了脸再给卖个甜枣,他那时必定觉得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