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的意思是说,姑娘的父亲是林夏?”
温雅可打量着来人,四五十岁的模样,温润儒雅,一身官服穿得服帖修身。
算算医馆个那位小公子的年岁,想来这位大抵便是江州知府事了。
她浅浅伏身行了一礼:“是。”
“既是林夏之女,为何姓温?”
“小女本名林河安。爷爷说,小女的娘亲难产,后父亲又故,他那时本是小女家中的奴仆,见家中破散,不忍小女流离,便将小女收养至膝下,爷爷无后,我便改作了温姓,河安二字过于刚重,爷爷便依着温家的家谱排名给了小女雅可二字。”
母难产、后父亡,族凋零、家散尽。
都对得上!
这女子,难不成当真是绍元的女儿!
周彦眼有些热,他从未想过,事隔多年,竟还能再遇故人之女。
看着面前的女子,周彦也不是知自己心中是喜悦多些还是感慨更甚,他上前道:“这些年,你受苦了啊。”
温雅可眼含泪水,像是委屈终见天日,却又忍着泪水,只有哭腔道:“您、您是……”
“我姓周,与绍元、便是你爹爹曾是故交,这纸上所书周棠错,便是我儿。”
温雅可终哭道:“原是家公!小女从前孤着无依,如今见了家公,往后小女总算不是一人了。”
这一声家公忽地使周彦惊醒过来,他犹豫了一下,温声解释:“温姑娘,你与小儿这婚约,是家父与绍元订下的,后你爹爹身故,家父也因政事多劳,撒手人寰,那时时局多变,这婚约之事,家中并不知晓——”他顿了一会儿,像是怕温雅可受不住,可又不得不开口:“小儿如今已娶了亲。”
*
秦娴从学堂内走出,便瞧了林禾景站在书院的园子里。
眼下初冬,园里花树正是不接,秋菊已枯、梅花未生,其实没什么看头。
然林禾景却一直站在那儿。
秦娴走上前去,想是从身后吓一吓她,然还未近前,林禾景便已转了身过来,她一番算计落空,不由叹了口气,可见林禾景眉眼松动,她便又跟着笑起来:“姐姐看什么呢?”
说着话就将手里的汤婆子塞到林禾景手里,却又被反塞了回来。
“我练功夫,不冷,你自己拿着就好。”
这才初冬呢,她多添两件衣裳便足矣,秦娴却是怕冷得极了,冬衣早厚厚穿了,一出门便抱个汤炉。
“我看这松树长得好,衙门里头有两棵松树树枝枯黄,也不知救不救得过来了。”
她指着园里几棵松树,看着它们严寒之下的勃勃生机竟是羡慕的目光。
秦娴只觉好笑:“那我明日问问这园子是何人打理的,看看可有医治府衙松树的方子。”
“果真!多谢你了。”林禾景眼睛一下亮了,这才见她脸冻得红了,也不再待着园子里,边走边问道:“从前冬时你如何御寒的?”
秦娴伸手去理着被风吹乱的头发,然下一瞬却又被风吹乱,她周此不疲地去理,动作频繁,却不见一丝烦躁:“从前家中烧炭火,入屋便暖烘烘的,如今才知这冬时这般难熬,光想想,竟还有两月余呢。”
“那你整个冬日皆在屋中吗?便不出门了?”
“出门会穿皮毛制成大氅,风吹了也就不冷了。”
林禾景若有所思,秦娴见她如此,忙道:“姐姐你莫想着买了赠我,不济后头再冷时穿厚些就是,你的小院借我住已经是助我良多,若事事要你替我操心,你我这朋友要如何做?”
见林禾景有被人戳破的尴尬,她道:“如今我在书院有月钱可拿,只是如今还未攒到,我算了算,再冷些便够了,那时我就去买一身。”
林禾景想了想,点头:“我也攒了一些,若不够,你便同我说。”
“那便先谢过姐姐了。”
她亲亲热热勾了林禾景胳膊:“姐姐前几日不是休过了,怎今日也不当值?”
“祭山,府衙说可择一日去,今日早晨我与师父一块去了山里。”
祭山?
秦娴愣了一瞬,这才后知后觉江州城这些天的沉静是因此事,可只是须臾,她便又笑道:“原是这般,今日我的课都讲完了,姐姐等我收拾一回,一处回去吧。”
出了书院,风渐大起来,秦娴拢了衣裳,然林禾景却似无察觉,这叫秦娴又羡慕了一阵。
两人没坐马车,却也得走路的愉悦,路过摊贩,想停步便也停步了,林禾景买了两盒点心,又依着秦娴的建议拿了一册书,秦娴瞧了一丛青竹,站着瞧了许久,后便道是今日回去要作副墨竹图,于是便又折返书局买了新墨。
到小院时,已经见夜色。
林禾景垫着脚将点燃的灯笼挂到门口,便瞧得隔壁的屋里探出来个脑袋:“阿禾?秦姑娘呢?”
“我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