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女捕快,也无甚要紧。韩大人在任期间,林禾景从未担心过自己的捕快身份。
然去年冬末,韩大人政绩斐然,吏部递来一纸公文,将韩大人升去了京都,京都催得急,韩大人还没来得及想到替林禾景安排安排,便离了江州府。
直到新的知府事上任,孟凡鹤这才发觉林禾景落到了个前途不明的境地。
衙门之中,少有女捕快,孟凡鹤觉得,虽说这位新任的知府事还未提及此事,但未雨绸缪,若能擒住采花盗,也算立功,日后提及,也可以此事为证,保得她继续留在衙门。
无论是为全孟凡鹤苦心筹谋,还是为江州百姓。今日之事,必不能有差错!
窗子吱呀一声响起,接着便是重新合上的声音,林禾景屏住呼吸,努力去听来人的脚步声。
进来那人步伐轻缓,每一步都显得慎重,林禾景暗叹如此谨慎,难怪江南道旁的府衙迟迟不曾将他抓捕。
脚步声渐渐靠近,林禾景将拳握住。
离她还有三步之远时,脚步停了。
是贼人发觉有异样了吗?
林禾景在心中默默念了三个数,那人依旧不曾有下一步的动作。
迟则生变——不管了!
林禾景一把扯下盖头,入目的果然非是熟悉面孔。
此人生得极好,眉似出锋剑,眼清若泉水,别的……林禾景就觉得好,却不会形容了,只这两句还是巡街时路过茶楼时听说书先生说起的,那时只当是寻常戏本的词儿听了便过了,眼下见了面前这人,倒是无端出现在脑海中。
这人穿着红袍,也是身喜服。
倘若今日是旁人见了他,怕果真是要将当他当作新郎了。
往日他为设局人,戏弄旁人,只是可惜今日,他作了局中人了。
林禾景冷笑一声,直接一拳送向前方。
*
东方既白,喜烛泪尽。
烛火最后一次跳跃后,天光透过窗纸涌入了屋内。
一堂朱红,满室喜意。
床前红纱帐上绣着并蒂莲,案上黄金盘内供着枣生桂子。
坐在戏水鸳鸯软被上的林禾景缓缓睁开了眼,目光下意识去寻光源,瞧得亮光后半眯了眼,一手揉着脖子、又探出身从地上捞鞋子,穿好鞋站起,才走一步,便觉脚下绵软。
倒在地上、倒霉被踩中手背的人忍不住哼哼两声——是昨夜抓的采花大盗。
林禾景居高临下瞥了他两眼,昨儿个她动手制住他后,便以红绸捆了他手脚,又绕周身,近将他包成个粽子。
一夜过去,他虽形容憔悴,竟却难掩周身富贵气。
可惜了,若行正道,必然能得好果,只叹行了错路,此生怕是走到了尽头。
常在府衙,见多了作奸犯科者,本就心肠要硬一分,对于眼前这么一个残害不知多少女儿的恶人,林禾景没有半份歉意,反多加了一脚将其踢开,教他不再挡着路。
地上那平白又被踹了一脚的男子呜呜两声,昨儿个林禾景以盖头团了塞到了他口中,教他不能言语,只能以此宣泄他的不满。
“你作恶多端,害了那么多姑娘,恐是难有活路,望你悔悟,来世做个好人。”
林禾景解了身上喜袍,露出平日在府衙里常着的浅紫束袖衫,本是弯腰要去拉他起来,手至半空忽然顿住了——她的手忽改了方向,往上拿了放在床边的长剑。
拔剑出鞘。
脸上遍布青紫的粽子眼睛瞬时瞪大,呜呜声更大,眼瞧着挣扎无能,眼中尽是绝望。
银光一闪,剑却不是落在他身上的。
林禾景紫衣若风动,执剑就向屋门而去,在门外之人推门入内的千钧一发之际,立即横剑于来人脖颈之上:“是谁?”
哗啦一声,铜制的水盆翻落在地发出巨大的声响,林禾景眼睁睁瞧着半盆的清水溅出到洒到她的鞋面上,下一刻便觉得脚尖生了些温湿。
来人神色呆滞,似是反应了一下,又急急跪到地上,面无血色开口求饶:“少夫人饶命!”
什么少夫人?
林禾景看着跪在脚前、身着粉裳的女子,心中生疑,可还未来得及问话,便瞧得这粉裳女子的目光落在房中五花大绑的采花大盗身上,听她惊呼道:“小公子!”
女子怯怯抬头看了眼那泛着银光的长剑,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林禾景转头看向房中的另一人。
粽子还在呜呜叫着。
小、小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