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自己寻了上来,巴东看见她的身影面无表情的将瓶子还了回来。
“还不快收好,叫师父知道你收汉人的东西,还不给你扔了。”
他好像并不在意那东西是陆清河送的,只是提醒她将东西收起来。
小姑娘瞥见师父,一把就藏进了窄袖中。可哲秀秀的身影停在了街边,迟迟未踏上石阶,像是在看什么人一般。
“师父,您怎么了?”
“师父,您在看什么?”
两人一起踏出药铺,寻着哲秀秀观望的方向。只见竹林大道里熙熙攘攘的马车牛车,贩夫走卒拥挤成一片。
一抹翠绿的身影在里面迅速穿梭,肩膀上挑着货担。慌乱躲避之间,担子上的惊鸟铃叮叮当当的响,小风车在河风中呼呼的转成绚丽的彩虹。
“爹爹!”
银铃听见这熟悉的铃声惊声大呼,冲上前想要抓住那个慌乱逃窜的人。小时候在山上听见山脚的铃声,她就知道货郎爹爹来了。会像只山间的小鹿飞奔下山来,钻进那糖葫芦、纸风车、雪片糕的世界里。
可是巴东伸手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默默摇头,示意不要去追。
人群里那个包着幞头,穿着翠绿袍的身影一顿,微微回了些头,担子上的箱子砰地撞到旁边的木桩上。他便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抱头鼠窜,晃晃消失在人海里。
“爹爹!”
“爹爹!”
银铃没有冲过去,还是大声喊。她知道那个人现在一定躲在了什么地方,因为师父,那个胆小鬼不敢出来了。
可是等她反应过来,才发现这次抓住自己的不是师父,是师兄。她怔怔地看着师父,以为可以去追地。
以往只要师父不说话的事,她都可以去做的。
“赶路,天快黑了!”
哲秀秀面无表情,甚至冷漠的扫了她和巴东,转身率先向着渡船走去。袖子中握着刀的手却是微微发抖,一路僵着身子钻进船舱,靠在船篷喘息。喃喃的自言自语,“苏明舟,你女儿长大了....”
可是你老了,我也老了.....
胸口像是堵着一块石头压得难以喘息,她才发现原来有些忘记了当初那张意气风发的脸。
她和他都像寻常人一样的老去了,但有人却在岁月中永生,十年二十年,依旧还是如山花般灿烂。
那个人的名字叫银春,哲秀秀干瘦的手指抚在脸上的如刀刻般的皱纹,眼头、鬓角、眼尾无一处不是,藏在头帕里的青丝也早就染霜了。
她记得他曾说过自己和那个人长得很像,可是却说不出哪里像。
其实哲秀秀和师妹长得根本一点都不像,像得是他的女儿苏铃。那姑娘正用小背篓装了满满的一兜的蜡烛香宝,还是和往年一样守在老松树下卖草鞋的汉子摆手拒收她递过去的铜板。
“小姑娘,老先生付过钱了。”
“喔。”
银铃难过的将手收回来,回头有些怨恨的看着船上的师父,闷闷道:
“师兄,师父什么时候才让爹爹去看她?”
“别哭,师父总有一天会心软的。”
巴东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接过她跟前的背篓。
从前都是她一个人亲手背着她父亲的香宝蜡烛去给母亲扫墓,而今年连他也第一次得到了这个去祭扫的机会。
也许一切已经有了不同,哲秀秀终会心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