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谈谈吧。”
听见这话,楚晏惊愕地抬起头,他原以为,他对她冷淡,她或许会难过一时,但用不了多久总会放下的。
无论如何他也不曾想到,新婚之夜,陆婉便这样直白的要和他聊聊。
“世子,我们订婚有十年了,四年前你外出游学,说回来娶我。如今我成了世子的妻,世子却不理不睬,婉娘不懂。”
陆婉说的直白,楚晏的唇微微颤抖,却许久不曾发出声音。
陆婉也不急,就定定地看着楚晏的眼睛,等着他的回答。楚晏看不到,却依然感觉得到陆婉灼热的目光。
“这不一样的。”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陆婉快要放弃的时候,她听见楚晏这样说到。
“哪里不同?世子当初说会在我及笄前回来,世子做到了,说要娶我,今日便是我与世子大婚之日。世子答应我的都做到了,没有什么不同。”陆婉反问道。
楚晏闭上了眼睛,低声说到,“婉娘,你是当真不明白吗?当日是何种境遇,如今又是何种境遇?父亲不让太医说,但我自己的身体我心里清楚,我时日不多了……”
楚晏突然感到婉娘搭上了他的手,一滴泪落在了他的手上。楚晏有些手足无措,慌乱地去摸陆婉的脸,“婉娘,别哭。等我去了,会让父亲安排好你的婚事,你开开心心地出嫁,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日后平阳侯府也是你的娘家,京中谁也欺负不了你。”
下一刻,楚晏便感觉到陆婉的眼泪一滴又一滴地落在他的掌心。
陆婉缓缓地说,“我第一次见到世子的时候,也是这般。世子坐在轮椅上,我站在世子面前。世子却叫人把我送走,现在也要如此吗?”
见楚晏不语,陆婉把自己的手塞入楚晏的大手里,说道,“婉娘已经是世子的妻子了,夫妻一体,世子不可以再送走婉娘了,世子若是想我好好的,便尽力多活几年。”
陆婉说完,便看着楚晏的眼睛,等着他的回应。
“何必。”过了很久很久,久到陆婉觉得自己的腿都有些发麻,陆婉才听到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如若有人问楚晏,他想活下来吗?
楚晏当然要说,想的。
可是前提是好好地,健康地活着。
如今一则没有人期待他活下来,甚至,他若是死了,对平阳侯府,对皇帝都是件幸事。二则,他如今的身体,即使活下来也没几年寿命,不如遂了所有人心意,也给侯府几年安宁,积蓄力量。
父亲戎马半生,立下汗马功劳,可常言道,树大招风,功高盖主。
不单京中官员个个眼热,就连圣上也未必容得下。
平阳侯府如今便如烈火烹油,不需要,也不可以有一个健康且优秀的世子。
皇子们想拉拢却又忌惮,圣上疑心父亲的忠诚,而政敌纷纷想把侯府拉下马。
他若是健康地活着,平阳侯府后继有人,便是极大的威胁。
侯府只有一个选择,便是后继无人。皇子们才能放心,圣上甚至也能有三分怜惜。
继夫人早早就知道,所以刻意将弟弟楚昂养成了那般不学无术的样子。
十岁之前,他身体不好,随时都要去了,那会儿圣上也尚且不曾疑心父亲。
后来他身体见好,便外出游学。刚外出游学那会儿,他还不懂这些,后来拜了大儒为师,才逐渐懂了。
可惜那时已经晚了,身体康健,师从名仕,这样的世子,已经足够惹眼。只是他没想到,他才刚回京,京中便有人坐不住了。
他身为平阳侯世子,就不能不为平阳侯府考虑,他的病,不能好。
如今局势尚不明朗,四皇子太子殿下,大皇子梁王殿下,二皇子晋王殿下,五皇子赵王殿下,六皇子豫王殿下,五位殿下已然有争锋之势。
太子虽为嫡子,却非长子,本就艰难,去岁皇后病重,太子便在内宫少了份儿助力,若皇后崩逝,太子便更加举步维艰。
而更重要的是,太子如今尚未娶妻,而梁王晋王都已迎娶王妃,连梁王的长子都已经娶亲。
太子年轻,梁王晋王却积累颇深,自然矛盾频出。
赵王是贵妃爱子,贵妃恩宠极盛,有人替他在内宫说话,哪怕他在圣上面前说错了一两句话也不打紧。
而豫王,同梁王一母同胞,均为淑妃所出,是诸位皇子中最受宠爱的,皇帝曾亲口说,此子肖朕。
而这些皇子中,莽夫如晋王,毒辣如梁王,睚眦必报如赵王,城府深重如豫王,皆对平阳侯府有排除异己之心。
平阳侯府号令二十万兵马。任哪个皇子都眼热。
皇帝疑心,平阳侯府就更需要个清醒大度的皇子做靠山。如今局面,平阳侯府想独善其身,难。
平阳侯府的处境,愈发艰难,平阳侯府别无选择,只能投靠太子,可太子,同样是泥菩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