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安直起身,眉间闪过忍耐的愠怒:“乖乖,你方才跑出去遇上了什么?只管与阿娘说,有阿娘撑腰教训,你有什么好怕!”
苏淼淼知道母亲巾帼丈夫,大梁上下都没有惹不起的人。
但要她与父母说自己得了仙缘,患了癔症,听到上天的谶言警示,说他们不过是话本中的人?这话又如何说得出口?
苏淼淼白着脸摇头,不论父母怎么问都只说着无事,好在没过多久,出去打探的吉祥便也匆匆赶了回来。
正如长公主所言,苏淼淼虽是独自出楼,但后院里这许多丫鬟仆役,一路的眼睛,总有看见的下人。
不过盏茶功夫,吉祥便已问了个清楚:“姑娘出回廊去了雨花台,前后见了大姑娘与六皇子。”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听闻没说几句话,姑娘便跑了回来。”
“箫予衡……”
长公主重复一遍,话里便已经带了炙人的怒气。
虽然吉祥话里也提了大姑娘,但夫妻二人谁也没有将长女当成缘由。
苏淼淼与苏卿卿因着身世脾性不同,的确不如寻常人家的姐妹亲近,但到底是血脉相连的亲姐妹,苏卿卿又自幼体弱,便是当着吵闹起来,也该是当姐姐的被吓着。
满共只两个人,再加上苏淼淼对六皇子众人皆知的情意,这剩下的自然只能是箫予衡。
“是箫予衡欺负你?还是与你说了什么过分话?”
强忍多时的情绪终于有了去处,瑞安掌心重重拍上木案:“岂有此理,你喜欢他,是多少皇子求都求不来的福分,简直不识好歹!”
苏驸马轻轻按在妻女肩头,不轻不重劝了一句:“终究是皇子,近些年又得陛下看重。”
长公主冷笑:“奴婢之子,日后有没有这福分还是两说!”
这话说得不敬,不单戳了皇子根底,更是隐隐事涉中宫之位,传出去便是诛九族的罪过。
但此刻不但长公主说得肆意,连一向沉稳的苏驸马,也没见多少惊慌,只是抬头瞧了瞧,示意吉祥遣去周遭杂人。
瑞安是足够的底气说出这样的话的,
她虽是太宗皇帝的义女,但瑞安的生父也是太宗皇帝的结拜兄弟,且是为了救太宗阖家遇难,在临终前将仅剩的独女托付给了太宗。
为了报答这份兄弟恩情,当时还是个潦倒单身汉子的太宗,硬是磕磕绊绊的亲手养起了孩子,打天下时白日放在军中,夜里背在背上,起事后多少亲生儿女的容貌名字都不记得,对瑞安,却是偏私无度,甚至许她掌过兵。
大梁开朝,太宗第一个封的公主便是瑞安,等到太宗元宗接连驾崩,当今继位,又顺理成章加封了长公主,当今见着了都会亲亲热热叫声姐姐。
这样的权势资历,说能左右谁是太子夸张了些,但若是逼急了她,叫一两个皇子在陛下面前失了前途体面,还当真不是什么难事。
苏驸马遣退旁人,声音敦厚:“淼淼,六皇子干了什么,不如你说给爹爹听听,年轻人气盛,闹了什么误会也不可知。”
这话说得也有道理,男女之事最是说不清楚,莫看今日吵得仇人似的,说不得明日就又好了,倒叫旁人白白生气,枉做恶人。
想想这四年来,女儿在箫予衡面前没出息的模样,瑞安甚至觉着这都不算可能,只怕就是摆在眼前的日后!
瑞安深吸口气,耐着性子又缓了话头:“你父亲说得没错,小女儿闹了这么些年,也该有个结果,你再过几月也及笄了,不如我过两日就进宫求陛下,定下你们两个的亲事。”
苏淼淼猛地回神,抱着双膝摇头阻拦:“不,不定亲!”
【只凭权势逼来的名分,果真只是空有其名,爱情像是紧攥的流沙,握不牢,留不住。】
故事里的主角,不论经历多少艰难困苦,恶人阻挠,最终总能有情人钟情眷属。
但故事里主角并不是她,耳边的谶言清清楚楚,她只是一厢情愿的厚颜恶配,衡哥哥不会喜欢喜欢她,她愈是强求,下场便愈是凄惨,只会害人害己。
“别招惹他,阿娘,我当真没事,你瞧,我现在已经好了。”
苏淼淼努力的抬了抬嘴角:“什么事都没有,只是我自个想通了,从前都是我一时糊涂,我往后,再不喜欢箫……”
话没未完,苏淼淼便难受的按住了自己的心口。
痛。
只是想想再不喜欢衡哥哥,她的心里便泛起一股浓烈不舍与不甘,简直如同饥渴到了极处、险些就要饿死的人,却要亲口放弃救命的大餐。
心尖酸痛,连带着指尖都在刺疼,仿佛她浑身上下都打定了主意,使尽解数阻拦她说出这种话来。
可她会死的!她还会害了姐姐!
苏淼淼死死的咬了牙。
苏卿卿生来孱弱,又不通水性,当真推她下水,与杀人无异。
可她怎么会对自己